阿公，是禪城這邊人喊外公的說法。

禿頭老人終于反應過來，立刻放下手中的保溫杯滿臉笑意走上前，邊走邊用禪城本地話喊外孫的口吻道：“阿妹啊，你怎麼不提前告訴阿公你要來啊，阿公去接你啊。”

陳沙說著已經走到江枝面前，眼神里是擋不住的疼。他了江枝的臉龐，哎喲了幾聲，然后順手接過江枝的行李箱，這一提，差點沒把老腰給閃了。

他有些尷尬：“怎麼這麼重？”

行李箱里面是全部的行李。江枝莞爾道：“阿公，我打算在這里小住一段時間，收的服比較多。”

“你聲音怎麼這麼啞，冒了？”陳沙盯著江枝的臉左右兩邊看來看去，“嚨發炎了是不是？”

幾天幾夜沒有好好休息，狀態很不好，又哭了幾天，聲音聽上去很嘶啞。不想讓外公擔心，只能含糊點頭，班社里的陳關幫忙提行李。

陳沙兩手空空，帶著江枝往里走去。

班社就是平時住的地，前面是戲臺，從旁邊穿過去，后面是一座大型的老式青磚房，這里一磚一墻都有年代，中間的天井天的，下雨還會灑雨點進來，兩旁石磚鋪路，中間是吃飯廳，有沙發電視，左右兩邊是東西廂房，各有四個房間，有木制梯子向上是二樓。

江枝小時候常來，二樓是陳沙特意留給的小天地。

“你回來的巧，”陳沙開心的帶著江枝去了二樓：“阿公前段時間比賽，拿到了獎金，給你買了張新的床，我想你辦完婚禮應該要回門，他們那里的人生慣養的，肯定住不慣板床，我就給你買了墊。”

他說完，剛好推開木門，二樓前面是客廳，后面才是房間。

客廳是石磚，帶著好聞的青草味，和上次外公住院回來時不一樣。二樓的客廳有新的沙發和茶幾，往里走，推開了臥室的門，不止床和床墊換了，還有新的柜和梳妝臺。

唯一不變的就是里面有個木箱，是小時候玩的玩，被陳沙珍惜的收藏起來。

“謝謝阿公。”

江枝笑著走進去，像小時候那樣坐在床上蹦了蹦。

陳沙表面嫌棄，笑了笑說：“都多大人了，還蹦床，不？”

江枝輕哼了聲，不理他。

他又開始自言自語：“其實我這幾天還想打電話給你，讓在辦婚禮前來阿公這里住段時間。總覺時間過得太快了，雖然你結婚很多年了，但是一直沒辦婚禮，阿公就總覺得你還是個小孩。”

他嘆息：“等下個月辦完婚禮，就真的是別人家的咯。”

他慨道：“阿公還真的是舍不得。”

江枝坐在床上抱著枕頭，開玩笑似的道：“那我要不離婚算了，不要讓阿公傷心。”

“呸呸呸，好端端說什麼離婚不離婚的，不吉利！”陳沙瞪了眼江枝，然后想起什麼，道：“看你好像又瘦了，前段時間我得了赤膠，我去給你泡起來，再殺只燉湯給你喝。”

陳沙笑著說完，轉就走。

江枝坐在床上，看著充滿外公意的房間，雖然是忽然決定回來禪城的，但是現在看來，的決定好像沒有錯。

這個世界上，也就剩下外公真心疼了。

江枝起，走到梳妝臺前，看著鏡子里鎖骨突出的自己，抬起手，輕輕的把墨鏡摘下來，雙眼很紅，像是過敏引起的結炎，但其實應該是哭到發炎了，眼睛下面也是腫的，為了不讓外公看見的氣不好，甚至化了濃妝，但是眼睛還是很明顯。

抬起手，輕輕的了腫起的眼皮，總不能一直戴著眼鏡，正考慮該怎麼辦——

“阿妹，你想吃走地還是麻啊——”陳沙忽然走了上來，抬起頭就看見站在鏡子前的江枝，扭頭，紅腫布滿的雙眼被陳沙看的一清二楚——

江枝忽然慌了，想去拿墨鏡，故作輕松：“阿公，你下次記得敲門吶！”

“你眼睛怎麼了？”陳沙上前，蹙眉看著江枝的雙眼，見低著頭不說話，陳沙沉思片刻，道：“跟你爸吵架了是不是？”

江枝張張，沉默片刻后，順著這個理由嗯了聲。

江遠修經常和吵架，陳沙也知道，或許對這個理由他能接，畢竟陳沙有嚴重的高，江枝不敢賭他會不會被離婚這件事刺激到。

陳沙低頭，若有所思。

江枝沒看見陳沙的眼神，不知所措。

下秒，陳沙上前抱了抱江枝，拍了拍的背：“難怪戴著眼鏡，你怕阿公看到笑你哦？”

“阿公不會笑你的。”陳沙哄，像小時候那樣：“阿公很開心你今天能回來陪我，你要是有時間，就在這里住久點，好好陪陪阿公。”

外公上是老人最喜歡的花水的味道，明明是在網絡被人拿來當笑話的老人香水，但是江枝卻覺得很好聞、很安心。

江枝把頭埋在外公的肩膀，吸了吸鼻子，什麼都沒說。

-

晚飯的時候，江枝還是吃不怎麼下，但是為了不讓外公看出的異樣，只能著頭皮吃了小半碗，好在陳沙并沒有繼續給添飯，只是把赤膠熬的湯給裝了一碗。

“阿公吃飽了，去前面看他們排練，下個月就要演出了，不能耽誤。”陳沙叮囑：“吃不下就多喝點湯，赤膠很貴，要差不多兩萬塊，你別浪費了。”

江枝故作輕松的嗯了聲，直到陳沙離開后，才把碗放下，隨后下意識的打開手機看信息。除了蘭雙問是否平安到達，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消息。

討厭這樣的自己，也告訴自己，既然已經離婚，決定放下就不要再去想，再去期待。

婚的時候他都沒有給的關心。

離婚后怎麼可能會給？

摁滅手機，不想再去因為他影響胃口。

只是下一秒，前面的戲臺忽然發出尖驚到江枝。

立刻起，踩下天井抄近道往前面戲臺走去。

戲臺上扮演丫鬟的小生扭到了腳，疼的眼淚直掉，陳沙蹲下來抬起的腳仔細看了看，嘶了聲：“怎麼這麼不小心，都錯位了。”

江枝踩上臺階，低頭一看，果真是腫了好大一截。

“趕送去醫院。”

陳沙對著陳關道：“送完就回來，別耽誤了排練。”

陳沙是個老頑固，陳關也不好說什麼，倒是江枝，正愁沒什麼事可做，便主道：“把車鑰匙給我吧，我送小舟去醫院，你們留在這里排練。”

陳沙看了眼江枝，也沒反對：“也好，你去送吧。”

從醫院回來已經是兩個小時后。

剛進門就聽見陳妮的唱腔，江枝扶著小舟進去，給上了藥酒后就去找陳沙。

戲曲講究的是配合、大到唱腔、小到眉眼的傳達、眼神的通、小舟雖然飾演的是其中的丫鬟，但是缺，陳沙皺著眉頭，總覺得哪哪都不滿意。

江枝倒是看的有滋有味，干脆就坐在陳沙的躺椅上，靜下心來看這出粵劇。

這出帝花講述的是崇禎皇帝的長長平公主，以及吏部尚書周興之子周世顯的悲故事，隨著揚琴的加快，伴隨著陳妮的那句戲腔唱出：“帝花帶淚上香，愿喪生回謝爹娘。”

帝花要完整的唱完整場，需要三個小時。

這次，陳沙難得沒有喊停，任由陳妮他們唱。

隨著梆子敲擊、鑼鼓響起，二弦優的調子響起，帝花的故事也在唱腔和眼神中現出來，不知過了多久，陳妮倒在陳關的懷里，宣告了這出帝花的結束。

外公笑：“那麼喜歡看？”

江枝猛地回神，才發覺，帝花已經唱完，他們都已經下臺去洗漱了，而坐在陳沙的躺椅上，自己都沒發現，竟然能心無旁騖的看完這出粵曲。

陳沙捧了花生和小酒上前，挪了張板凳坐在江枝面前：“陪阿公喝點小酒，聊聊天。”

“你高，還每天喝酒。”

“人生在世，那麼多規矩干什麼，喝死了就喝死了，喝不死第二天醒來又是一條好漢，”陳沙丟了顆花生在里嚼了嚼，道：“心里藏著事，會得心病，不能說的話，就用酒送下去。”

江枝看了眼陳沙。似乎是在琢磨他的這句話，然后低下頭，端起酒淺淺的抿了口，白酒是辣的，刺激到嚨跟火燒一樣。

但是酒肚的瞬間，頭是發麻的，很短暫的爽快。

酒杯放在桌子上。

陳沙忽然問：“姓周的，他知道你來了這里嗎？”

江枝頓了頓。

該怎麼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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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國高層住宅，這里是出了名的安保環境好的富人區。

落地窗前，男人長而立在深灰的地板上，面冷峻，眉頭微微蹙起，隨后單手解開袖口，許特助走到后，邊替周淮律住角，方便他去西服，邊重復剛才那句話：“王媽打電話給司機，說是太太已經一個星期沒有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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