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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99章 倭國「大德」

  晨曦泛白，雲霧退，部足利負手站在香久山的山坡上眺不遠的宮闕，腳下蜿蜒的青石板小徑隙中長滿苔蘚，沾滿了水狹窄，後寺廟中鐘聲陣陣，畔松風徐徐，泉水在邊一側的渠中緩緩流淌，靜謐優雅。

  只是眼之那一片宮闕，卻讓部足利蹙眉良久，發出輕輕一聲嘆息。

  後，一位材瘦小、眼神銳利的老者徒步而至，與部足利並肩而立，順著他的目看去，略詫異道：「你久未回到飛鳥京，那裡是倭王於王宮廢墟之上修建的『蘇我宮』，僱傭了極多百濟、新羅工匠，很是奢華壯闊。」  前往s̷t̷o̷5̷5̷.̷c̷o̷m̷ 閱讀更多彩容

  原本的宮殿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之中殘破不堪，蘇我赤兄在唐人扶持之下登上倭王之位，第一道政令便是重修宮室，且以氏族之名而名之，象徵著蘇我氏對於倭國之統治。;

  「奢華？壯闊？」

  部足利緒低沉：「或許在倭人眼中，這座宮闕的確華軒闊，前所未見的奢靡壯麗，但若你去過大唐、到過長安，便可知倭人困囿於海島，眼界如同這繁衍族群的土地一般狹窄仄。」

  他到過長安，甚至站在朱雀大街仰首眺過承天門，時至今日依舊難忘那九重宮闕所帶來的威、震撼。

  與長安城的宮闕相比，眼前的「蘇我宮」看上去是那麼簡陋、樸素、貧苦，就好似在大唐威服四海、芒四之下的倭國。

  一邊是「螢蟲之」，另一邊是「皓月之輝」。

  「大唐啊……」

  老者嘖嘖沒有幾顆牙的，目之中流出來的是艷羨與憤恨。

  那等富庶強盛、橫掃天下的強國，誰又能不心生敬仰、恨不能在其中呢？;

  然而也正是這樣的曠世強國，將倭國生生拖混之中，甚至就連倭王的百世傳承也因此而斷。

  部足利轉過，目視老者，沉聲道：「大德，是時候為倭國之未來做出決斷了。倭人世代生於倭島、長於倭島，與大海抗命、與火山相爭，往後還要世世代代的繁衍下去，豈能任憑族人永遠沉淪於愚昧、落後之中，祖祖輩輩經戰火荼毒？帶領族人從黑暗、貧窮、愚昧之中走出去，直至之下的榮、文明，是吾等這一輩倭人之責任。」

  「大德」，乃倭國冠位十二階之最上位，名義上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只不過眼前這位「大德」大伴咋在當初背叛部氏、連同蘇我氏將部氏驅逐出飛鳥京之後，便居於這香久山佛寺之中，不問政事。

  大伴氏也因此奪過唐人干預之下的倭國王位傳承，保存實力。;

  大伴咋目幽幽，反問道：「你所謂的榮、文明，便是指投降於大唐，徹底斷絕倭王之傳承麼？」

  部足利不理會對方言語之中的譏誚，面容嚴肅：「普天之下，大唐縱橫無敵，區區一支水師便可覆滅倭國，吾等所要做的不是抵抗到底、將倭國拖無底之深淵，而是師從大唐建設倭國，將倭人從愚昧之中帶領出來，走向文明。」

  「打不過，那就加他！吾等老老實實依附於大唐，做一個仰慕天朝之忠臣良將。而後耗費數代、甚至十數代人之努力，去學習大唐之文化、軍事、曆法、制度……終有一日，倭人會強大起來，直脊樑，反噬大唐！」

  此刻他站在香久山的山坡上，背對朝、俯視飛鳥京，頗有一種指點江山之氣魄，仿佛如今含忍辱向大唐卑躬屈膝，是為了日後積蓄力量、恢復倭國之傳承。

  大伴咋瞇著眼睛，對部足利表現出來的「為了倭國臥薪嘗膽」視如不見，不過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說辭、口號罷了，腦中飛快權衡利弊得失。;

  為倭國之「大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當真淡泊名利、與世無爭，甘願棲於這香久山寺院之中誦讀佛經、吃齋悟佛？

  只不過是當年在與蘇我馬子的鬥爭之中遭遇慘敗，不得不面的退出倭國中樞、遠離權力核心來保存家族勢力，蘇我馬子、蘇我鹿先後死去，倭王傳承斷絕，大唐勢力強勢干預倭國軍政，大伴咋實在看不到前途亮，這才不得不居於香久山。

  既能避開紛局勢、保存實力，也能養、以待時運。

  如今，時運果然來了。

  他不在乎倭王傳承是否斷絕，也不在乎當下的倭王蘇我赤兄能否安坐王位，他只在乎自己以及家族在這場千年未有之大變局之下，能夠攫取到何等利益。

  如果利益足夠，即便將整個倭國賣了又有何妨？

  到時候帶著倭國附於大唐，家族上下為唐人、大伴氏搖一變為大唐族，那麼他就是家族世世代代的英雄！;

  是所有倭人羨慕、崇拜之偉人！

  他看著部足利，問道：「你有何等綢繆呢？」

  部足利知道自己已經說服大伴咋，餘下的便是利益如何分配：「部氏、大伴氏、蘇我氏三家一併發所有倭人，共同簽署文書廢黜『倭王』之傳承，將伊予島改名為『武島』租借給大唐玖佰玖拾玖年，以往與大唐之間關於港口、礦山等等契約照舊，迎接一位大唐親王前來倭國封建國家，倭國諸島皆併大唐！」

  大伴咋不太理解，既然要舉國併大唐，又何必提及以往那些契約以及伊予島改名之後租借於大唐？

  不過他並不關心這個。

  「我們呢？併大唐之後，我們怎麼辦？」

  「自是協助大唐統治倭國，另外，還會獲得大唐所頒發的『海貿執照』，可藉助大唐於海上之航線，與所有國家進行貿易。」;

  大伴咋怦然心。

  懷壯志也好、皇圖霸業也罷，想要有所作為的首要前提便是有錢，可現在倭國陷戰，連倭王傳承都斷了，蝦夷人由北向南席捲而來，百濟人、新羅人、高句麗人肆沿海燒殺擄掠，島上的礦山都被唐人或強勢占據、或契約租借，一片焦土、民不聊生，連生存都是問題又往何去掙錢？

  況且倭國並無特產，島上充斥著大唐的綢、瓷、玻璃、竹紙……倭人本不可能參與進去，只能單方面接大唐的傾銷，用真金白銀黃銅去換取唐人的商品。

  所有倭人氏族如今都面對同一個困境，不敷出、難以為繼。

  若能藉助大唐海上航線，從大唐購商品、貿易至沿海各國，不僅僅是給家族續命，更能藉此大幅獲利。

  但僅僅如此，還是不夠。

  「待到唐人親王前來封建國家，大伴氏或可謀求長史一職，世襲罔替。」;

  既然唐人不願背負伐師滅國之惡名，需要用「民選」這種掩人耳目之手段達到吞併倭國之目的，大伴咋便認為自己這些倭國氏族還是有大用的，可以提條件。

  協助唐人統治倭國、藉助唐人航線貿易海外，這些固然能夠使得家族擺困境、繼續實力，但若將眼放得長遠，則必須擁有一個位於權力中樞的職。

  這樣才不會被唐人隨意踢走……

  部足利笑出了聲：「大德素來沉穩睿智，此刻卻又為何白日做夢呢？今日之倭國名義上依舊是倭島之主，可事實上早已被蝦夷人分疆裂土，等到伊予島租借出去，筑紫國又被高句麗人、百濟人侵，剩下所能掌控的土地不過是飛鳥京以南而已……就憑這麼一點東西，豈敢向唐人要求更多？」

  大伴咋臉沉，有些不滿：「可唐人畢竟需要吾等協助治理倭國。」;

  部足利笑了笑，扭過頭去看著朝普照之下的飛鳥京：「但多得是人亟不可待的想要去幫助唐人治理倭國。」

  他對於大伴咋看不清形勢到嘲諷，難怪這位在當年鬥不過蘇我馬子，甚至在蘇我馬子、蘇我鹿死後已經退在這香久山，而不是趁勢而下強勢干預倭王傳承，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已經日薄西山的蘇我氏推出蘇我赤兄登上王位。

  唐人統治倭國並不需要倭人之支持，他們只想要聽話的狗而已。

  不是人人都能為倭國的「大德」，但能夠勝任「好狗」的卻是數之不盡……

  大伴咋面難看，似有不甘，但終究沒再說那些離譜的話語，問道：「蘇我赤兄會答應麼？」

  部足利奇道：「他憑什麼不答應？」

  蘇我氏如今早已衰敗，蘇我赤兄之所以能夠登上倭王之位全憑唐人支持，現在唐人意租借伊予島、吞併倭島，蘇我赤兄怎敢不答應？;

  他但凡干預拒絕，部足利便會帶著裝備唐甲、橫刀的家兵殺飛鳥京，屠盡蘇我氏滿門。

  大伴咋終於明白了當下局勢，不是唐人有求於他們這些倭國氏族，而是唐人想要一個煌煌大義、水到渠，不願背負伐師滅國的惡名。

  但如果倭國氏族不予配合，他們並不介意換一批倭人，甚至乾脆支持蝦夷人一路南下、覆滅倭國。

  大伴咋長長嘆息一聲：「那就一起去跟蘇我赤兄談一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