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話聲剛落。
前臺劇場門,雙頁門拉開,一道矯健的黑影快得像閃電似的,嗖地一下躥進來。
兇聲灌耳。
“汪!!!”
戲臺上演員們頓時僵,一柄折扇都被驚落了臺。
一個個嚇得臉煞白。
狗驚鐘——
瘋子真來了。
第3章 瘋子,人和狗
在戲臺子上彩唱的閨門旦是紅著眼跑回后臺的。看坐在梳妝鏡前一一的側影,顯然沒忍住哭出來了——年紀輕輕的小姑娘,也就十七八歲,自然被那惡犬嚇得不輕。
“客人都被嚇跑了!”團里的師弟跑回來跟簡聽濤告狀,又驚又懼,“臺底下還被他們分公司的人清了場,就留著一張四方桌和一把太師椅!”
簡聽濤氣得腦門起青筋:“欺人太甚——我去找團長。”
林青站在后臺不礙事的角落里,瞥見白思思順著墻角從前場溜回后臺。
方才靜一出,白思思立刻就跑前面看熱鬧去了。
等回到跟前,林青無奈:“看夠了?”
白思思虛著聲:“他們的人擋著,我都沒瞧見那大人長什麼樣,不過蹲他太師椅旁邊的大狗我看見了——皮油亮,威風凜凜的!蹲那兒快有我半高,可嚇人了!”
林青:“我看還是嚇得你輕了些。”
白思思裝傻笑著吐了吐舌:“我這不是立刻就回來了……”
“哎喲我的小姑,你就別哭了,再哭妝都要花什麼樣了?”化妝鏡前,劇團的化妝師傅急得直點腕表盤,“不剩多時間了,你還得上臺呢!”
不說上臺小姑娘還能停住,一說還要上臺,那眼淚水跟開了閘似的,收都收不住:“我不、不上了……”
“胡鬧!”
圍在旁邊的師兄弟們順著聲音看見走來的兩人,紛紛低頭:“團長,大師兄。”
簡聽濤面帶怒:“這點小事就不敢上臺了,你是嫌人瞧我們芳景團的熱鬧還不夠嗎?”
“對……對不起師兄……”花了妝的小姑娘咬著忍住哭,但肩膀按捺不住,還被哭嗝頂得間隔兩下。
簡聽濤還想說什麼,被團長向華頌按住:“好了,別難為了。就算止住哭,這個狀態也上不了臺。”
“可《游園》這折是分公司那邊點名的,現在改來不及了。”
向華頌咬牙:“那就換人。”
“換——”簡聽濤本能提嗓,回神又下來,苦聲附過去,“團長,宋曉語年前自辭,團里除現在這個沒唱閨門旦的了。”
向華頌臉跟那打翻了的醬油碟似的,又黑又沉,眉間褶著疲憊的老態。團里一雙雙眼睛地著他,全指他一個人出主意扭轉乾坤。
這種事他過去幾年經歷太多。
興許他現在真是老了,一點年輕人的斗志都沒了,連他都覺得這臺子撐不住、或許真是時候該……
“我來吧。”
一個清淡溫和的聲音,如細雨潤僵。
向華頌一滯,簡聽濤也驚抬頭:“林老師。”
話間幾步,林青已停在向華頌旁,眼角眉梢像自帶著一兩筆婉,不笑也清和。
簡聽濤回神:“這會不會太難為您了?”
“我和團長之前約好,”林青說,“我今日專來補缺,有什麼意外,可以由我替上。”
在向華頌激難言的目里,劇團眾人紛紛松了口氣。
化妝師傅還清醒地記著本職,焦急道:“離上臺就剩這點時間,哪夠頭面全活的?”
林青側回,未著戲服已像虛疊起截截水袖,眉眼盈盈一起:“那便冷唱,只著戲,不戴頭面。”
“……”
只清亮亮的這一眼,化妝師傅滿腔怨言打回肚去,依言照辦了。
劇團里確實夠清貧的。
杜麗娘的戲服就剩了一套,等花了妝的閨門旦下來,才讓苦著臉的白思思捧了,把淺的對襟褙子和白底馬面一塊送去林青那邊。
這分間只有們兩個。趁給林青整理擺的工夫,白思思再憋不住了:“角兒,您趟這趟渾水干嘛呀?萬一那唐瘋子真發難,直接放狗怎麼辦?”
林青整理刺繡對襟,失笑:“不會吧。”
“可不是我嚇唬您,簡聽濤剛剛跟我說了,梨園里都知道這個唐瘋子不聽戲,偏最好戲服人!”
“……”
林青理鬢邊的手指一停。
白思思湊上前:“您怕了?”
林青垂了眼,仍是不笑也溫和的:“不怕。”
白思思:“您可怕著點,私下里有人說他瘋得很,剝了戲服人皮掛一屋呢!”
林青終于理好鬢邊,垂手間輕睨去一眼:“越傳越離譜,什麼荒唐話都敢說了。”
白思思呆了兩秒,連退幾步:“啊呀不行,角兒,您都戲了可別這樣瞧我,我這樣的凡夫俗子哪捱得起‘小觀音’的一眼,骨頭要您看了!”
“又鬧。”
林青沒理會白思思半真半假的打趣,拂開更間的簾子,走了出去。
那緞子似的細娟扎起的長發,在淺的對襟褙子后輕輕著,一來一回,一回一來,得人心波難定。
白思思看了幾秒,愁眉苦臉地跟出去,小聲咕噥:“角兒,我現在真覺得您得小心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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