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六月初, 夏風還不熱，高考比接連片的聒噪蟬鳴先行到來。

附中外的長街邊停靠著一排私家車，家長站在車邊等候。

林蔭路上樹影重重, 濃蔭蔽日，只能從枝椏隙裏見漆著白牆的教學樓一角。

高一高二教學樓走廊上背著書包的學生嘻嘻鬧鬧，像湧的歡快海, 為多了四天假期歡呼雀躍。

而高三教學樓方向突然傳出的持續歡呼, 引得一群學子隔著綠樹草坪引頸而。

距離高考還有兩天。

喬七收回豔羨的目, 手裏握著一杯果蔬, 和顧念一起跟在周尋和陸星然後。

南禮附中每年都是高考考點。為了提前完布置, 各班級教室裏的書本都需要暫時搬回家。

殘餘暉把影子拉得細長。

兩名年在夏季校服外的手臂線條皆優越有力，手背青筋暴起, 手裏各抱著一個沉甸甸的書箱, 書箱上還擺著幾個漂亮的禮盒。

顧念揚手和外班同學打過招呼, 轉頭問喬七：“你今年的生日禮真的只要試卷試題呀？”

喬七生日在6月5日, 高考前。雖不是錦玉食長大，起碼生活幸福食無憂, 從小便沒什麽追求, 最煩惱的事也不過是績不夠理想。

這兩年喬七高條, 漸漸長開, 到的異關注越來越多，每年節日生日都會收到一些署名或未署名的禮, 家裏的儲櫃中，整整齊齊碼放了兩個格子。

月考前一天，無意聽到顧念和陸星然正在發愁要給準備什麽生日禮時, 馬上表示試卷即可。

生日、節日禮，真的很難選。

起碼是這樣, 每次至愁上幾天。

喬七吸一口果，認真點頭，“只收試題！”瞄瞄前方兩個男生，又問：“你不會送我別的了吧？”

顧念的頭頂，“今年沒有，我給你要了幾套北城的試卷過來，林奕說他們有新題型。不過你這是有多想不開呀？刷題機人喬七七？”嘖了一聲，顯然非常不贊同一個花季的生日不僅上了一天課，禮還要收無趣的試題。

眼珠一轉，顧念有了主意，“等明年姐姐給你補個大的！”

喬七好脾氣地順順被的頭發，瞥一眼，“多大？送我一臺車嗎？”

顧念眉尾一揚，湊過來低聲音，一神兮兮的勁兒，“小聰明，是準備送你點年人該看的。”

年人該看的……車？

“咳咳咳咳咳咳……”

吸的果來不及下咽，和突然湧的空氣悶聲相撞。

喬七一陣猛咳，直接紅了臉頰了脖頸。

前面兩名年同時回過頭。

一個彎著腰一個勁的咳，眼睛裏已經嗆了淚，一個俯下一臉壞笑地幫忙拍著後背。

任誰一看都會憐前者。

陸星然搬著書箱走回來，準備去喬七書包側袋裏拿紙巾的時候，面前已經有了一張。

陸星然側眼，周尋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走過來，書箱落在腳下，右手一包剛拆開的紙巾，左手指間的紙巾正遞到喬七眼前。

看包裝是喬七常用的牌子。

雖然他卷周尋了日常，但是也不得不說，這人在某些方面考慮周全，而且是真的細致。

就拿他給喬七補課喂題，讓能和他考到同學校同專業來說，他這份喜歡就不是年的短暫玩鬧。

他是真的為考慮過很多。

只是吧，附中紀律森嚴，老顧抓小又準又狠。周尋又沒有打過什麽明確信號，喬七還是一個不開竅的，這麽長時間下來，喬七待他也和待自己一樣，平平無奇兩竹馬。

陸星然撇過臉笑。

拿著紙巾的手指修長幹淨，指骨明晰，腕間一紅繩輕墜。

喬七接過紙巾，捂上自己的眼角，好淚痕後瞪一眼顧念。

顧念頗為無辜地一聳肩，還倒打一耙，“想什麽呢喬七七，我說的是漫畫。”

明明剛剛說的是有讀！

兩名男生都在，喬七給留著面子，只在心裏吐槽上一句，只是沒想到一轉臉就看到陸星然在笑！

十幾年積德行善，剛剛還為閨留面而默認下自己想歪，怎麽會有個不顧場合笑話的竹馬！的面子不是面子嗎？

陸星然察覺氣氛不對勁時轉過頭，剛剛咳得直抹眼淚的人這會兒正眼角微紅地瞪視他，好像他才是惹咳嗽的罪魁禍首。

陸星然不自覺站直，提著防備的眼神問：“怎麽這種眼神瞪我？”

喬七杏眼更圓，“我哪裏瞪了？”

“……”

“哧。”

很輕的一聲笑。

喬七轉過眼。

正值傍晚時分，落日西斜，頑打翻料盒後又在天邊肆意塗抹，繪一片五彩的霞。

年站在微暗走廊中，上溶著一團金，背後暮長天。他微微側著臉，眉梢舒展，心很好似的，眼睛和角起相同的弧度。

他平時也常笑，只是喬七覺得那笑容大多慵懶隨意，散漫地像沒有仔細去想仔細去聽就已經做出，是一種先于而出的反應。

周尋轉過頭，薄薄的眼皮微垂著，彎著的黑眸流閃過，晶亮如星。

而現在，是不一樣的。

耳邊輕風過，喬七心跳頓緩，角跟著飛揚。

周尋笑著看一眼，“沒事了？”

“沒事了。”

周尋收起沒用完的紙巾包，俯抱起地上的書箱，“走嗎？”

喬七微一點頭，將紙巾攥進手心，跟上去，仰著臉問：“你手指還疼不疼呀？”

周尋低下頭，笑容和煦，“好多了。”

顧念收起一臉姨母笑，看著兩人一問一答有說有笑的登對背影，拍拍陸星然的手臂，下一揚，“看到沒？你的對照組。”

“……”陸星然自然也看到了這麽殘酷的事實。

恰好旁邊有同學走過，正低頭小聲聊著那兩人。

“你看你看，他們兩個是不是在一起了？”

“我聽說沒有唉，不過可能也快了。”

“怎麽講？”

“就以前喬七名字都是和陸星然并排在一起提呀，現在都是周尋喬七，喬七周尋。你看喬七績提高那麽快，聽說是周尋在幫補數學。你想想，數學滿分，一對一補課，比找輔導機構還厲害。”

“好羨慕啊，不用花錢補到課。”

“……如果花錢能讓周尋給我補課也行啊！！！”

“陸星然也可以！”

“陸星然不行，聽十班同學說，陸星然講題就是讀答案。”

“哈哈哈哈，是嗎？”

“是的呀，他們班級同學講題先找周尋，不行找俞韓，陸星然，emmm，打球可以找他。”

“哈哈哈哈！”

顧念豎著耳朵聽完，肩膀已經笑得一一，給陸星然遞了一個憐眼神，轉背著書包去追已經快走到樓梯拐角的兩人。

陸星然臉越來越黑。

臥槽！他要收回周尋和他一樣待遇的話，什麽時候他淪為四人組的最底層了？

-

晚上和魏雪喬林吃過蛋糕和晚餐，收到兩人送的生日手鏈和玫瑰金書簽，喬七滋滋回到房間。

書桌上堆著大小十來個盒子。

漂亮的玻璃水杯、的記號筆、手賬本、草莓熊玩偶，不知道誰送的一套照片拼圖，複古藍牙小音箱，可以在手裏的解玩。

喬七將禮一一收好，打開最後三個盒子。

顧念送的試卷是北城高三複習考試的模擬卷。

南禮附中這邊高三課本基本已經學完，喬七翻看試卷，確實有幾道新題型。拿出一支筆，又出一張草稿紙，算著數字，寫下幾筆後卡了殼。

蹙著眉將試卷敞著放在一邊準備等會再做，喬七搬過陸星然的禮盒。

陸星然的禮盒最重，且最大。

和他的人一樣明朗，他的禮盒是通的天藍。

喬七打開盒蓋，差點要笑倒在一旁。

陸星然像是要承包高三整年的題庫，除了必備的五三和某某試卷，大小十幾本諸如45套模擬試卷彙編、高考數學小題狂練、地理學習考試地圖、英語考綱詞彙全攻略……

的弱勢科目數學足有八本，占了題庫半壁江山。

真的是非常實在的一份禮。

最後拆開的是周尋的禮。

盒子是很夏天的薄荷綠，清新得像一風，也讓人一下能想到他上的青檸味道。

掀開盒蓋，放在最上面的是一本很厚很大的淺皮筆記本，看樣子不算新。

喬七信手翻開，在看到第一頁“集合”以及下面的題目時明白過來。

這是周尋的學習筆記。

往後又翻了幾頁，眉頭蹙起又舒展開。

曾經疑過的問題在這裏找到答案。

周尋拿給做的數學題，是他自己一道一道寫出來的。

這本筆記像是一本幕後故事集，記錄下他出題時的思路。

喬七一頁一頁向後翻，這本筆記本使用一多半，知識點覆蓋了整個高中三年。

喬七有點想哭，形容不出腔裏被什麽漸漸填滿，炙熱游走在全，陌生的緒讓有些無所適從。愣著站了一會兒，才想起拿過一旁的手機發消息給周尋。

[77]：你把筆記給了我，你自己怎麽辦呀？

[77]：我複印一份，把原版還給你吧？

對面回複很快。

[zx]：不用。我用不到。

[77]：？？

[zx]：已經記在腦子裏。

大概是覺得太過凡爾賽，周尋馬上又回複一句，也是解釋：出題可以清考點和出題人思路，這些題目我已經會了。你不喜歡？

[77]：喜歡的！！

喬七緩緩呼出一口氣，又回複。

[77]：謝謝你周尋，幫了我這麽多，我就是有些不知道要怎麽謝你。

過了很久，對面才回複。

[zx]：七七，不管什麽時候，你都不需要和我客氣。

回複完這句，他又發了句語音過來，聲音低沉磁。

“好好複習，考上B大。周士很喜歡你，一直希可以邀請你去北城的家裏吃飯。”

喬七一笑。

[77]：我也很喜歡阿姨，希能有這個機會。

[zx]：會有的。

[zx]：生日快樂，七七。

[zx]：記得先做題，再看答案。

[77]：什麽？

喬七等了一會兒，周尋不知道在忙什麽，一直沒回答。

放下手機，拿出禮盒底部一沓試卷大小的折疊白紙。

翻開來，剛剛卡殼的題目和遙遙相。

目緩緩下移。

不同的是，這道題下面寫著詳細的解題步驟和答案。

筆鋒銳利，骨力遒勁。

是周尋的字跡。

喬七猛地把試卷合上，擡起頭忍不住笑彎了眼睛，也明白過來他那句“先做題再看答案”的意思。

只是這個人怎麽知道顧念送給一套北城試卷，還提前準備好答案等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