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大舅舅、大舅母這頓飯，吃得很愉快。

相談甚歡。

尤其是在朝局見解上，崔將軍發現自己與蕭懷灃的思路完全一致。

兩個人都是武將，可他們也是從政治傾軋中活下來的。比起申國公，崔將軍更謹慎一點。

蕭懷灃欣賞的，就是武將這點睿智。

“……如此說來，王妃是替大皇子擋了災？看你面相就知你聰穎，果然不假。”崔將軍還夸駱寧。

這簡直夸到了蕭懷灃心坎上，看他大舅舅越發順眼。

“大舅舅，不用王妃，一家人不必客氣。喚阿寧就行。”蕭懷灃說。

崔將軍果然像自家小輩那樣，駱寧的名字：“阿寧是個好孩子。”

又說，“要是阿寧稍微松懈幾分，一點遠見與謀略，就上了當，如今局勢難料了。”

立儲一定，朝局肯定偏向鄭家，皇帝都會為傀儡。

那時候，蕭懷灃、崔家的局面會很難看。

可如果不立儲，就要犧牲駱寧，太后與蕭懷灃估計接不了，他們必須要做出選擇。

“鄭氏輕敵了。”崔大夫人笑看駱寧，“阿寧明珠蒙塵，鄭氏錯把當了魚目，才有今日下場。”

又道，“皇貴妃得勢后，去恭賀的外命婦們都說，事落落大方。在坤寧宮住了一年多，真是學了不東西。”

駱寧笑道：“皇貴妃娘娘天賦不錯。”

“耳濡目染就能學會皇后的待人接，的確是天賦極佳。命中注定有一場富貴。”崔大夫人說。

借著皇貴妃，又狠夸了駱寧一通。

駱寧何嘗不是天賦過人？

隨便什麼人，教養嬤嬤就可以把教得這樣出類拔萃嗎？

鄭氏至今還小瞧駱寧，只拿的出說事，所以才栽了那麼大的跟頭。

活該。

駱寧解決了太后與朝局的難題，暗中也算是幫了崔家一把，崔大夫人就毫不吝嗇溢之詞。

夸得到位，蕭懷灃聽得開心，這頓飯賓主盡歡。

崔大夫人還給駱寧送了幾樣紅寶石的首飾。

飯畢，雍王夫妻倆親自送崔將軍與夫人到大門口。燈籠紅匝地，彼此臉上的笑意都真誠濃郁。

馬車出發，崔大夫人笑著對崔將軍說：“這個王妃了不得，有貴人之相。”

“天時地利人和，太后看著這個王妃，說不定都愿意輔佐雍王。折騰了幾年，終究各歸各位，也不錯。”崔將軍道。

皇位到底是皇帝的，還是雍王的？

崔將軍今晚突然想明白，先帝在世的時候，皇位是屬于先帝的。他有權將它讓給自己的任何一個兒子。

也就是說，雍王其實名正言順，因為先帝明說了要把位置給他的。

是太后與崔家著先帝送走蕭懷灃，燒毀廢太子的詔書。

如同鄭皇后太后和皇帝把大皇子過繼給一樣。

不同的是，太后功了，鄭皇后沒有。

“一場鬧劇，幾年荒廢，命運著實很捉弄人。”崔將軍說。

“造化就是如此安排的，又不是咱們說了算。”崔大夫人道。

夫妻倆達了共識：皇帝駕崩，崔家輔佐的不是年的大皇子，而是雍王。

“……大皇子可以走當年陛下沒有走的路。禪位，去封地做個碌碌無為的郡王，安度余生。”崔將軍說。

崔大夫人：“皇貴妃此人聰慧，說不定心中也如此籌劃。沒有娘家，門閥與朝臣恨不能生吞活剝了母子，不如換個富貴閑人做做。”

“人心難測，是人是鬼難說。”崔將軍沒那麼樂觀。

門閥挑，到時候皇貴妃的心思怎樣，沒人拿得準。

命運會推著每個人走。

駱寧與蕭懷灃結束了宴請，夫妻倆心也不錯。

之前那點小矛盾，都消弭了。

蕭懷灃牽著的手，慢慢從外院往回走。

王府今晚款待貴客，外院都沒有落鎖，點了落地的明角路燈，線黃昏。

夜風徐徐，丹桂的余韻飄散在夜穹之下，混合著蛩，令人愉悅。

“王爺，之前我有點想鬧脾氣。”駱寧突然說。

蕭懷灃詫異看一眼：“鬧脾氣？怎麼個鬧法？”

“就是，不是發火，沒那麼嚴重；也不是撒，沒那麼平靜。我也說不好，沒鬧過。”駱寧道。

蕭懷灃啼笑皆非：“這想法有趣。你下次鬧一鬧，本王想看個新鮮。”

又問，“咬破我的算嗎？”

駱寧虛虛看一眼他：“也算。”

蕭懷灃忍俊不。

駱寧借著這個話頭，問他：“朝臣可有人取笑您了嗎？”

“誰敢？”

駱寧：“……”

想說你很走運，沒遇到表弟，否則他能笑幾年。

“下次我不鬧這樣的脾氣。王爺不生氣才好。”駱寧說。

蕭懷灃握的手：“我不生氣。那晚，是我有些失控了。”

他聽自己的細作說了裴應在宮門口回駱寧的那一眼。

聽人說，加上想象，怒火中燒。

他不把裴應放在眼里的，偏駱寧對韶無比向往，連帶著裴應都了重要人，蕭懷灃越發記恨他。

當然，他也沒主做什麼。

他真害了裴應，駱寧心中只會增大裴應的份量。

讓一個人消失最好的辦法，就是取代他。

讓他活著。

活著的人，似暴曬在日下，慢慢風化，變得蒼白脆弱，風一吹就化了灰塵消失無蹤。

要是殺了他，他便了駱寧心底的寶石，就像韶一樣，是的執念，再也清掃不了。

蕭懷灃知道歸知道，不耽誤他吃醋。

那晚無法自控喝了酒。

擁抱著他，用盡了他一生最大的忍耐與克制，才沒有進一步……

幸好咬破了他的。

疼痛與鮮讓他清醒。

“大舅舅很想站王爺邊，大舅母也識趣。”駱寧轉回了正事，“王爺放心了吧？”

“嗯。”

上次登門時，他就看出了大舅舅態度的變化，這次只是確定了。

他們達了無言的默契。

“不聊這個，明日帶你出去玩。”蕭懷灃說，“你這次苦了，散散心。你想去哪里？”

駱寧實在沒什麼想去的地方。

突然想到了豆腐，便說：“之前表弟說，法華寺的素齋‘半江明月’好吃，我還沒吃過。咱們明日有空，去嘗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