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要辭?”
晏錚看著洋洋灑灑上千字的辭呈,眉頭一跳。
曹一本正經道:“皇上,老臣年紀大了,閣事務繁重,實在力不從心,而且老臣終歸是前朝舊臣,皇上要推行新政革陳除弊,也該啟用一批新人,老臣聽聞此次攝政王歸京,幾位名天下的賢士隨之出山,再加上此次科舉選出來的青年才俊,我朝人才濟濟,也不差老臣這一人。”
晏錚故作遲疑:“可首輔致仕,那閣這邊……”
“閣現由蘇廷筠暫時主事,不過他過于君子,可為副手不可掌印,老臣以為等裴鈺賑災歸京,可點他閣,再在世家子弟中擇一人,由三人共同理事。”
晏錚一聽就明白他的意思。
蘇廷筠后無人可作孤臣,裴鈺外放閣可提人心,再從世家子弟中選一人平衡,閣方才平穩。
心下跟明鏡似的,面上卻作為難:“可裴鈺朕答應過他,讓他接兵部尚書的位置……”
曹如何看不出這位在裝傻,咬著腮幫子道:“皇上!我朝武將還嗎?秦王、梅家父子、謝知舟還有您的六弟……就算您顧忌前朝不用秦王,可余下那麼多人選,誰不能頂上兵部尚書一位?”
晏錚故作不語,曹索把話說了:“實不相瞞,皇上,閣首輔一位,老臣以為不久后柏青可任,而大將軍一職,假以時日也必是文景的!您就看在老臣兢兢業業、盡心盡力的份兒上,放老臣走吧,再這麼下去老臣的兒子都不認識老臣了!”
最后這話一落,帝王角才浮起一笑意:“姑父終于肯說實話了?”
這聲姑父出來,曹就知道沒問題了,無奈道:“皇上,老臣一日理八個時辰公務,您走后更幾乎宿在閣,夫人說詡兒都會娘親祖母了,可就是不爹,老臣實在虧欠們母子太多,求皇上全!”
曹詡,曹之子。
晏錚也知道這些日子辛苦他了,便道:“朕準了!”
曹如釋重負,可這口氣還沒徹底吐出來,就又聽帝王道:“不過姑父是能人、是相才,就這麼走了朕實在不舍,所以這首輔之職可卸,但太子太傅的職位不可推!”
曹警鈴大作,求的話還沒說出來呢,就見尹順笑瞇瞇朝自己道賀:“恭喜曹太傅,文景爺和薛小公子都極聽您講課,兩位小皇子想來也會喜歡,太傅還不趕謝恩?”
曹腦子嗡嗡轉,萬萬想不到這皇帝是真不放過自己啊!
不過太傅比起首輔可輕松太多,至有時間陪靜兒和孩子……
他忍痛彎下:“老臣……謝皇上!”個鬼!
而另一邊,宮門外。
“晏二夫人、二位公子還有夫人,不是下不肯通融,實在是沒接到皇上諭令,不敢放您二位進去啊!”
宮門守將小心賠笑臉,薛氏怒道:“怎麼可能?皇上家宴,你知道什麼家宴嗎?三房犯了大罪不請也就罷了,可我們二房是皇上唯一親戚,怎麼可能也不請?”
晏承武拉了下母親,想說要不算了吧,馮纓聲道:“母親息怒,這位大人想來是沒弄清楚,等我們進宮面見皇上,一切也就有分曉了。”
說著就要往里走,守將不敢,卻不知從哪兒冒出兩個。
一左一右牢牢擋在宮門前。
馮纓面惱,薛氏皺眉,拉著走到一邊:“你說的法子也不行啊!這宮門都進不去,還怎麼替承武、承勇討爵祿?”
想得也簡單,當今這位是鐵了心不肯給職,那給爵祿也啊!
看看皇后的娘家,什麼誥命郡主流水一樣的往下賜,總不能晏家什麼都沒有吧?
馮纓正要開口,旁邊忽傳來馬蹄聲。
一輛朱馬車緩緩停了下來,里面走出一個神俊朗的男子,馮纓下意識攥繡帕,卻見他都沒這邊一眼,轉,小心翼翼從中接出一個人。
“阿音,當心。”
只見楚若音一淺藕宮緞長,眉眼含笑,無比自然地將手放在了那人掌心中。
馮纓忍不住道:“九哥!”
慕容縉背脊一僵,頭也不回地扶著子下馬,守將殷勤上前:“秦王殿下和華音郡主到啦?快請進,楚國丈和華蘭郡主們一炷香前也到了。”
楚若音微微頷首,算是謝過守將提醒。
慕容縉握住的手徑直,直把周圍一切當空氣。
馮纓恨得帕子都攪爛了,明明該是的人,憑什麼?
腳下不自覺往前追,薛氏猛然明白什麼,抓住就給了一耳:“賤人!”
馮纓后知后覺夫君婆母都在邊,忙想解釋,可薛氏的掌已經狂風暴雨般落了下來:“好啊!我就說你怎麼突然轉了,一心求著我帶你進宮,說什麼替承武、承勇討爵祿,其實是賊心不死,想來勾搭秦王了是吧?下賤胚子,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說完揪住耳朵就走了,只留下馮纓哀哀慘聲回在上空。
守將等人暗暗搖頭,對比楚家人的知書達理,晏家這邊實在不夠看的,難怪皇上不讓他們門。
鐘粹宮。
楚若和楚靜逗了會兒孩子,便讓人將他們抱下去喂:“對了姑母,怎麼沒看見曹老夫人,子不爽利嗎?”
這次家宴曹家闔府都請了,就連曹三、曹四都帶著妻兒進宮,偏偏鎮宅之寶沒來,所以才有此擔憂。
楚靜拍拍的手:“放心吧,母親子朗得很呢,老人家沒來,那是因為……”
似想到極有趣的事,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西疆來了個傳教士,不知從哪兒帶來門新的馬吊打法,母親十分癡迷,半月前就約了幾位侯府夫人去莊子上研學,到這會兒也沒回來呢!老人家說,業于勤荒于嬉,還請皇上和娘娘寬恕則個,今年的家宴就不回來了!”
楚若角一陣搐。
業于勤荒于嬉是這麼用的嗎?
不過老太太神好,有勁頭去折騰是好事,因此只命人撤了一個席位,也沒多說什麼。
這時楚淮山到了。
立即迎上去,只看養父面紅潤不,左手挽著小江氏,右手牽著敏,一臉笑呵呵地問:“兒,聽說你為我添了兩個小外孫?人呢,快給我瞧瞧!”
楚若撇撇:“爹,哪有您這樣的,不關心兒,就想著小外孫了!”
跟著進來的楚若蘭也憤憤不平:“就是就是,大姐姐,爹爹回京以后盡問小皇子,連我和死魚的婚事都沒過問!”說完還擰了把邊人,晏昭吃痛一疊聲應是。
楚若莞爾,打招呼道:“六弟也來了。”
晏昭點點頭,無奈看了眼邊人,又左右:“皇上三哥呢?怎麼還沒過來?”
“皇上在同首輔議事,應是要晚一些。”楚若說罷,目又向父親邊,“爹爹,兩個小皇子和詡兒都被抱下去喂了,稍后再給您瞧,敏……”
言又止。
盲眼聽見自己的名字似乎有些驚恐,忙往楚淮山邊靠了靠。
楚淮山安地拍拍腦袋,道:“就像你們看見的這樣,去了一趟五臺山,況安定不,就是心神還不全,跟個孩子一樣……”
楚若點點頭,心道這未必不是最好的結果。
楚停楓扶著林韻詩過來,后者小腹隆起已經顯懷。
楚若驚訝:“幾個月了?”
林韻詩了眼楚停楓,靦腆笑道:“四個多月快五個月了,前期一直在養胎,停楓說要徹底坐穩了才能出來見人……”
四個多月快五個月,確實能藏的!
楚家人輕飄飄了眼楚停楓,后者不好意思撓頭。
突然一顆小腦袋冒出來,吭哧吭哧就往林韻詩邊湊:“是妹妹嗎?一定是妹妹!”
楚若失笑,晏昭一手將人提溜回來:“文景,你不好好用功讀書,怎麼又跑出來了?”
晏文景小手揮舞兩下,見掙扎不過,可憐兮兮回頭:“二嬸嬸!六叔又欺負我!”
李氏走過來笑著道:“六弟,放了文景吧,今兒是夫子特地放他回來參加家宴的。”
晏昭這才松開人,眼見小家伙還往林韻詩邊湊,楚若道:“弟妹,請大夫看過了嗎,是男還是?”
林韻詩臉頰更紅,楚停楓幫著道:“多謝皇后娘娘關心,已經請太醫看過了,說是……男胎。”
晏文景小臉頓時垮下來。
楚若也樂了,難不真捅了和尚廟,一大家子湊不出一個閨?
“生兒生有什麼兩樣,麻煩!”
一道冰冷霸氣的聲音從殿外傳來,眾人回頭,只看攝政王一玄大氅,擁著素宮裝的王妃走進來,后還跟著紅白發的云瑯。
這一家子男俊,氣質又出眾,便連許多宮人都忍不住去瞧。
尤其一些小宮,上云瑯那張顛倒眾生的臉,都被勾走了魂兒。
“父親、娘、二哥。”楚若迎上去,三人點了點頭。
楚淮山最是激,噌地站起來子都在發抖:“王、王爺——”
他連書房都掛著這位爺的畫像,可從沒想過有朝一日還能親自見到!
攝政王勉強頷首,心里也是狂躁得厲害。
他本不想來,奈何青兒威利,非迫著他來!
因此只想敷衍了事,王妃無奈,只得上前,屈膝行了個大禮:“多謝您收留渺渺,照拂長大人!”
楚淮山連忙還禮:“不敢當不敢當,王妃娘娘太客氣了,當年若沒有攝政王,哪來的楚家?我們闔府上下同大德,即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王妃搖頭,想說什麼,攝政王忽問:“是你養大了渺渺?”
楚淮山一愣,應是,只看這位王爺扭頭看了眼云瑯,后者懶洋洋靠在殿柱上,朝那些看他的宮拋眼,引得不宮紅了臉。
“你很會教孩子,把這個也帶回去好好教教。”
攝政王毫不留說道,嚇得楚淮山連忙擺手。
云瑯聽見笑容頓斂:“老瘋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麼主意,想把我支走獨占娘親?沒門!”
攝政王危險瞇起眼:“找打?”
“誰怕誰,有本事打死我,你看娘親還搭理你不!”
父子倆掐紅了眼,王妃頭疼捂額:“好了,再爭下去,誰都別跟我回梅山!”
攝政王立刻斂去戾氣,云瑯也收起挑釁,又恢復相安無事的狀態。
楚、曹兩家哪見過這陣仗,瞠目結舌沒一個搭得上話。
楚若腦門淌下一滴冷汗,忙問:“二哥,老神醫呢?沒來嗎?”
云瑯若無其事道:“老爺子啊?剛把大祭司的手腳打折,正在給他接骨呢,說想看看西疆人的恢復力跟咱們有什麼不同。”
楚若:“……”
眾人:“……”
云家那邊的人果然沒幾個正常的,相比之下,皇后娘娘簡直是一清流!
好在這時秦王帶著楚若音進來,接著又是曹、孟揚、梅鶴軒等人,各自敘了會兒話。
沒多久帝王到了。
眾人山呼萬歲后紛紛席。
楚若悄聲問:“去哪兒了?怎麼這會兒才來?”
晏錚握住袖子底下的手,小聲回:“去看了大哥。”
楚若恍然,家宴嘛,是得和白月知會一聲。
就像一早也去了小佛堂給云朝上香。
于是正式開宴。
起先因為不,氣氛還有些尷尬。
可酒過三巡,喝開以后那什麼顧慮都沒了,慕容縉、梅鶴軒等人連番朝著攝政王敬酒,曹、楚淮山到底年紀大了,喝到一半就退了場,走時曹還在咕噥:“皇上,饒了老臣吧……老臣把謝知舟賣給您……”
楚靜尷尬不已忙把人架走,楚若睨了眼晏錚:“瞧你把姑父嚇什麼樣了!”
帝王輕笑:“跟阿學的!”
楚若嗔他眼:“對了,今兒怎麼沒見表姐夫?”
“阿還不知道嗎?他當和尚去了,就在你表姐的庵堂出的家。”
“庵堂不是只收尼姑的嗎?”
“是啊,所以現在師太們都求著你表姐,別剃度了,請還俗……”
楚若怔了怔,角溢出一笑。
酒宴中,觥籌錯,笑聲不絕。
帝王凝著的側,忽然俯過來:“阿,還記得封后大典上他們說過什麼嗎?”
“說過什麼?”小娘子飲了些果漿,這時也有些醺醺然了。
晏錚低頭咬了下耳垂:“他們說,帝后同心,千秋萬歲。”
麻從被咬的位置一路傳到大腦,楚若瞬間清醒了,失笑他口:“真要千秋萬歲,那不老妖怪了?”
晏錚正:“我愿同你千秋萬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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