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里，晨過落地窗斜斜地灑進來。姜璃戴著棉質手套，小心翼翼地從窯爐中捧出冷卻好的素坯。素白的瓷胎在晨中泛著溫潤的澤，指尖輕輕過細膩的胎，著每一微妙的弧度變化。

“叮——”

桌上的手機突然震起來。姜璃摘下沾滿陶土的工作手套，隨手撥開垂落在臉頰旁的發。屏幕上"欣然"兩個字歡快地跳著。

“喂，欣然。”的聲音帶著工作后的放松，尾音微微上揚。

“小璃！”電話那頭傳來溫欣然活力十足的聲音，“你在哪呢？”

“工作室。”姜璃將手機夾在耳邊，一邊整理著工作臺上的工，“剛取出一批素坯。”的目掃過臺面上整齊排列的幾件素坯，角不自覺揚起。

“咦？”溫欣然的語調突然拔高，“你們家蕭總居然沒帶你去度月？”

“度月的事再說吧，他之前一直忙著我們婚禮的事，落下很多工作，所以最近很忙。”拿起一塊布，仔細拭著工作臺上的陶土痕，“而且我最近也在準備個展，實在走不開。”

“哦哦，這樣啊。”

“你今天怎麼有空找我？”姜璃拿起一個素坯對著晨仔細檢查，“不用跟你們家傅醫生約會？”

“別提了！”溫欣然立刻抱怨起來，聲音提高了八度，“最近他突然忙得腳不沾地，我都懷疑他是不是背著我有別人了！”

姜璃輕笑出聲：“你呀......”搖搖頭，指尖輕輕挲著素坯的邊緣。

“晚上出來喝一杯？”溫欣然提議道，“我請客！”

“恐怕不行。”姜璃看了眼工作臺上待修的幾件素坯，又瞥了眼墻上的掛鐘，“還有幾個坯子要修。不過......”頓了頓，聲音和下來“可以陪你吃個晚飯。”

“那說定了！”溫欣然的聲音立刻雀躍起來，“就約在水月軒吧，離你工作室近！六點半見？”

“好。”姜璃掛斷電話，重新戴上手套。拿起修坯刀，鋒利的刀尖在素坯上輕輕劃過，細膩的瓷簌簌落下，在晨中形一道朦朧的影。的作嫻而專注，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眼前這件正在型的瓷。

暮漸沉，工作室里最后一縷夕照斜斜地落在工作臺上。姜璃放下修坯刀，抬手了酸脹的后頸。仰頭看了眼墻上的掛鐘——該赴約了。

剛解開沾滿瓷的圍，門口突然傳來輕叩聲。

“請進。”姜璃轉頭，看見魏英杰站在門邊，銀白的發在暮中泛著和的。

“老師，您還沒回去啊。”有些意外地放下手中的圍。

魏英杰笑著走進來，目掃過工作臺上整齊排列的素坯：“剛要回去，看見你工作間的燈還亮著，就上來看看。”他停在姜璃邊，溫和地問道：“怎麼樣，是不是很張？”

姜璃抿了抿，指尖無意識地挲著素坯邊緣：“有一點。”輕聲承認，“怕自己做得不夠好，怕觀眾......”

“小璃啊，”魏英杰突然打斷，蒼老的手輕輕拍了拍的肩膀“你還記得你送給老師的'初心'嗎？”

姜璃抬眸看向魏英杰，腦海里浮現出當時送給老師的那個茶壺。

“他們要的不就是你的那份初心嗎？”魏英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溫和而堅定。

姜璃深吸一口氣，眉眼舒展開來：“我知道了，老師！”

“好。”魏英杰欣地點點頭，轉朝門口走去，“那我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去。”

“老師，您慢走！”姜璃目送著老人離開，窗外的暮更深了，但的眼神卻比方才明亮了許多。

。。。。。。

**水月軒**

姜璃推開餐廳玻璃門，暖黃的燈混著食的香氣撲面而來。快步走向靠窗的卡座，長發因匆忙趕來還微微有些凌。

“不好意思，”將米帆布包放在鄰座，略帶歉意地坐下，“剛剛跟老師說了會兒話，耽擱了一下。”

溫欣然正往杯子里倒著檸檬水，聞言抬頭笑道：“沒事，”將水杯推到姜璃面前，“快來，點了你最的糖醋排骨和清炒時蔬。”

姜璃剛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夾起一塊油亮的排骨送口中。鮮甜的醬在舌尖綻開，才意識到自己有多。

“小璃，”溫欣然驚訝地看著狼吞虎咽的樣子，“你中午沒吃飯？”

“吃了，”姜璃又夾起一塊紅燒，含糊不清地回答，“就...一個三明治。”咽下食，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溫欣然無奈地搖頭：“難怪你這麼，你家蕭總也不管管你。”故意板起臉，“我記得某人說過要監督你按時吃飯的。”

姜璃連忙擺手：“你可別跟他說，”低聲音，“不然又要念叨我。”說著還做了個夸張的皺眉表，模仿蕭宸夜嚴肅時的樣子。

“你不要我跟他說，”溫欣然夾了塊魚放進姜璃碗里，“你以后可得好好吃飯。藝家也得有個好胃才行。”

“知道了知道了，”姜璃笑著應下，突然話鋒一轉，“對了欣然，你跟傅醫生發展到哪一步了？是不是該見家長了？”

溫欣然的表瞬間黯淡下來，手中的筷子無意識地著碗里的米飯：“別提了，”嘆了口氣，像只泄了氣的皮球，“他最近不知道在忙什麼，我們快半個月沒見了。最后一次見面還是匆匆忙忙吃個飯就結束了。”

姜璃放下筷子，關切地問：“怎麼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溫欣然苦惱地托著腮，“要說他對我淡了吧，可他每天還是會給我發信息，早安晚安一樣不落，天氣轉涼了還會提醒我加服。”

姜璃若有所思地攪著面前的湯：“可能...他真的有事吧。”的目落在窗外閃爍的霓虹上，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自從婚禮過后，蕭宸夜總是早出晚歸。即便同床共枕，姜璃也鮮能捕捉到他的影。有時半夜醒來，指尖到床單上殘留的溫度，才知道他曾經回來過。那溫度總是轉瞬即逝，就像他們之間若即若離的距離。

與溫欣然道別后，姜璃踩著月回到工作室。利落地系上圍，拿起刻刀繼續修整未完的素坯。刀尖在瓷胎上游走的沙沙聲，了寂靜夜里唯一的陪伴。

不知何時，一道修長的影子悄然落在工作臺上。蕭宸夜靜立在門口，目和地注視著沉浸在工作中的妻子。月過落地窗，為鍍上一層朦朧的暈。那支隨意挽住長發的鉛筆，幾縷散落的發，還有專注時微微抿起的角——這些細小的畫面，讓連日來積累的疲憊奇跡般消散。

“這麼晚還在忙？”

低沉的嗓音突然響起，姜璃手一抖，刀尖在坯上劃出一道意外的痕跡。猛地抬頭，看見蕭宸夜逆而立的影，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臂彎。

“你...怎麼來了？”的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驚喜。

蕭宸夜走近，指尖輕輕拂去臉頰上沾到的瓷：“看你的手機定位還在工作室，就過來看看，”他的目落在手邊的素坯上，“新作品？”

“嗯，下個月個展要用的。”姜璃下意識想藏起那個劃壞的坯，卻被蕭宸夜握住了手腕。

“別。”他拿起刻刀，就著那道意外的劃痕繼續雕刻，修長的手指穩而有力，“有時候瑕疵反而能就更好的作品。”

姜璃怔怔地看著他專注的側臉，月描摹著他拔的鼻梁和微抿的薄。這一刻，連日來的疏離突然煙消云散。

“我以為...”聲音很輕，“你最近很忙。”

蕭宸夜手中的刻刀微微一頓。他放下工，轉將姜璃攬懷中，下輕輕抵在的發頂：“再忙，也要來看看我的藝家。”

工作室里很安靜，只有彼此的呼吸聲織。姜璃靠在他前，聞著悉的雪松氣息，突然覺得這些天的等待都值得了。

“回家吧，”蕭宸夜松開，順手取下發間的鉛筆，長發如瀑般垂落，“我給你煮面。”

姜璃笑著點頭，任由他幫自己解下圍。月下，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漸漸消失在工作室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