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謹慎地詢問,“您找我有事兒?”
簡元讓很擅于在無形中把復雜的事簡單化。既然周澍開了口,他只好在掛電話的同時,用一種無奈的、臨時被告知的口吻,跟他抱怨,“我這兒,今天要星星明天要月亮的,還得馬上就給。”
周澍還當什麼呢。簡元讓慣兒那是出了名的。
他笑著迎合,“我倒想有個兒,沒這福分吶。”
“那正好——”
簡元讓拍一下他的肩膀,“老周啊,我兒剛說要嫁你兒子。”
周澍的反應很快。
從微覺吃驚,不到事來龍去脈的失重,到爽朗笑出聲,中間一秒鐘不自然的過渡都沒有。
他似極高興,“晉辰這小子真有點運道。”
“不要那麼說,兒親家這回事講投緣,”簡元讓素來在人前,也是穆穆如和風的,“你回去問問他的意見,這是尊重。”
周澍當即就要拍板的樣子,“問什麼意見,他還有意見!”
都是千年的狐貍,誰在演一目了然。
葉家那樣的聲勢浩大,周晉臣當然可以有意見,他的婚事,甚至不一定由周澍做主。上頭還有葉老爺子呢。
簡元讓微笑著,拿上文件和他告辭,“與不的,給我個信兒。”
周澍耐著子等簡元讓走遠了。
他立馬給周晉辰打電話,“就是外面下刀子,你也給我回趟家!”
周晉辰剛從球場回來,“我說過,那早就不是我的家了。”
“那就去你姥爺家。”
周晉辰哼道,“只要你好意思。我沒問題。”
“......”
自從周澍和他媽媽離婚,到后來他爸邊的新人,換他的前友任小苑。父子倆結下的怨早已經深得解不開。
周晉辰回國這些時日,除了去看他姥爺外,一次都沒有會過周澍。
午后的大院是靜悄悄的。那份靜謐從紅墻黃瓦里出來,像水面上浮著一層蠟,時間都在這里凝滯住,總有種比在別走得更慢些的錯覺。
但該是幾點還是幾點,又不會變。
聽見底下人回話,照顧葉老爺子多年的遲伯迎出來,他指一下里間,老人家正躺在卷著云頭的黃花梨長榻上小睡,讓周晉辰放輕腳步。
遲伯招呼他到院子里坐,用山泉水泡上新茶。
周晉辰在國外多年,早沒了喝茶的習慣。他推了一下,“這幾天沒來看姥爺,他沒念叨我?”
“有哪天是不念的?你啊,沒事多回來坐坐。”
遲伯坐在他邊揩拭各式茶盞。
周晉辰見他一件件得仔細,瞧得正神,他爸周澍就氣急敗壞地來了。
“你在哪兒撞上簡靜了?”周澍焦躁地開口。
周晉辰抬起眼皮看他,“怎麼,這種事也歸你管吶?”
“跟爸說要和你結婚!”
周澍把他面前的茶端起來喝了。
沒等他兒子反應過來,周澍又分析起利弊,“你別看簡家得勢,你要娶了,跟娶個祖宗沒兩樣!”
他一邊說,一邊圍著這張石桌子轉圈,食指上下晃,指的全是周晉辰。
周澍畢竟是過來人。雖然上男人的劣難除,但總還是為兒子著想。
他見過太多娶了這樣人家兒的、活生生的例子。周澍自己就是一個。
周澍的原配夫人門楣太高,他半輩子也沒在家里說上過話。他二十四歲娶了葉襄君,到生下周晉辰,只過了兩三年安生日子。打那以后便滿城風雨的鬧離婚。
這事人盡皆知。他們上一輩的談論起葉家大小姐來,都不免問一句,“還沒和周澍辦手續啊?”
周澍又說,“尤其簡元讓這人,還那麼寶貝他這個兒,這就更麻煩一層了!”
周晉辰笑得古怪,“我看未必吧。不過聽你這麼說,我倒越想娶了。”
他原也是氣一氣周澍。這幾年他爸因為覺得虧欠,對他避讓,周晉辰已經很難惹他怒。
周澍撐著桌子,低聲音吼道,“你不要拿你的終大事玩笑!拋開別的不提,爸爸總你這輩子能過舒坦。”
周晉辰輕慢地勾一下,“好像拋不開。”
“.......”
父子倆爭執的靜吵醒了葉老爺子。
他披好服起,周晉辰站起來扶他姥爺坐下,“把您給驚著了吧?”
葉公覆拍一拍外孫的手背,他喝口茶,沒有理睬院子里站著的周澍,“在理論什麼?”
老爺子本不是個苛刻人,但這二十多年看著自家婿胡鬧過來,再寬宏的心也是沒有了。
尤其想到定居紐約不肯回國的兒,葉公覆對著周澍實在難有好臉。
周晉辰回話說,“沒什麼,就是我的婚事。”
葉公覆很遲緩的,輕喔一聲,“你又肯結婚了?”
他直接問,“您覺得簡元讓的兒怎麼樣?”
“簡元讓嘛,六十年代的人,吃了一番苦頭過來的,”葉公覆卷起袖口,拈起杯茶喝了,“能到今天這位置,是他的才干,他兒我倒真沒見過。要的是你鐘意,我有什麼關系。”
周晉辰的聲兒特欠,“現在是人姑娘非要嫁給我。也是沒辦法,就您外孫子這長相吧,走哪兒都搶手貨一個。”
祖孫你一言我一語的。完全把周澍隔絕在談話范圍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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