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釗在沙發上正襟危坐，葉柄宏跟田麗珍第一次覺自家那掉了皮兒的沙發那麼順眼。

給收破爛兒的五十塊錢人家未必肯收，現在瞅著像五百多塊的。

“大環境不好，經濟不景氣，所以就哪方面都沾沾。”

閻釗回答的倒是認真。

“一些業務好做就多做，一些業務勉強維系，也不著急理。人棄我取，人取我與，順勢而為，伺機而，總之不與市場作對。”

在底層爬滾打了一輩子，換過不下幾十份工作，葉柄宏對這話頗有共鳴。

[二十歲有這份覺悟，這孩子有前途！我閨果然沒嫁錯人！]

“是呀，想要生存，就得活泛，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你們公司今年做得好的業務有什麼？”

閻釗想了想，說：“車吧。車賣的還行。”

[年初功攻克一個技難點，目前三個季度，新款的新能源汽車銷量都還不錯，銷出口穩步增長，勉強算領跑行業。]

葉柄宏拎起自家舊的鋁制茶壺，給閻釗倒茶水：“賣車？賣車得賣新能源汽車，國家大力扶持，比傳統汽車有未來。”

[還好還好，我跟婿還有話聊呢。]

閻釗用手扶了下茶杯：“有道理。”

[你是我岳父，你說啥都有道理，你說一加一等于三我都不反駁你。]

葉柄宏：“嘿嘿，是我從醫院聽來的，我隔壁病房住的是大領導，人家不僅見多識廣，最主要是消息靈通，咱們老百姓比不得。”

[多虧我這陣子有跟隔壁師，讓我嘚瑟一會兒。]

閻釗：“確實如此。”

[隔壁指的是秦家老頭兒吧，那個秦大忽悠。]

“小嚴，那你們公司有地產業務嗎？”

“有的。”

“哎呦，今年當屬地產行業最不景氣！你們公司今年地產難做吧？”

[同比微增只有0.2%，總營收八百多億，確實走到瓶頸了。]

閻釗點頭：“難做的。”

“你看看，你看看，唉。”葉柄宏像得了張滿分試卷的老小孩兒。

“不過人得看開。賺錢正常，虧錢也正常，你還年輕呢。”

閻釗：“教了。”

葉早：“……”

爸，別說了，你跟他不在一個頻道。

葉早剛要開口，卻被男人不聲按了下手腕。

一個眼神示意什麼都別說。

[小不點兒這爸還行，比閻智琛那老狐貍強，順著聊唄，不然還能怎麼樣？]

葉早著葉柄宏，見小老頭兒眉開眼笑，似乎得病后，第一次找回就。

很意外脾氣急躁忍耐力弱的閻釗，能展示出如此包容的一面。

當想要開口，對上了閻釗投來的視線，男人此刻了風，煙灰襯衫極度慵懶隨，眉眼也是淡淡然的。

[葉早，你看到了嗎看到了嗎看到了嗎？]

[你看到了吧看到了吧看到了吧！]

[理我理我理我啊！]

“……”

小姑娘頓時目閃爍，閉了閉眼，視線偏移。

低下了那白生生漂亮的小臉兒。

而葉晨只看到男人一個眼神，他的寶貝妹妹就連頭都不敢抬了。

這還是在他們面前。

沒他們在的時候，妹妹又過著怎樣水深火熱的生活？

憤怒！

心痛！

愧疚！

“早早，過來幫媽媽摘菜。”這時田麗珍從廚房里探出頭說。

其實葉家沒有使喚葉早干活兒的傳統。

要麼大哥去，要麼小妹去，夾在中間的葉早只負責福。

但總是很乖很懂事，會上趕著幫他們分擔，家務活兒做的漂亮，有眼力見的不行。

田麗珍因此為兒驕傲的不得了。

只是鄰里街坊議論起來，葉早總是他們里那個“不識字的”、“輟學打工的”、“長不了大出息”的小孩兒。

他們還會教育自家孩子，千萬別跟葉家老二學，不好好讀書，下場就跟一樣。

都拿葉早當反面教材。

們懂個屁！

田麗珍為此最不喜歡串門。

懶得跟人吵。

閻釗卻站了起來，將葉早輕輕一拎，就拎回了沙發上。

“你陪爸聊。”

葉早還以為，男人應付話癆長輩應付膩了，卻接著聽他說：“葉早手上有傷，不能沾水，有什麼菜要摘，我來。”

閻釗是連一筷子都不洗的人啊，他住在酒店，食住行，樣樣扔給保潔員跟服務員，那雙修長手指，只用來簽文件……跟折磨人。

田麗珍也在廚房門口愣了會兒，原本只是想兒過去，說些己的話。閻釗卻已經掀開門簾，找到了洗菜盆。

“小嚴，你出去吧，這里臟。”出租房條件能好到哪兒去？老太太在視頻里是見過總統套房的那間廚房的，纖塵不染，還布滿高科技。

抓著圍的手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懷疑這種有錢人會不會用他們家破破爛爛的水龍頭，也許連都不想吧。

然而閻釗從容有序。

將圓椒洗干凈，轉頭問：“要掰開嗎？”

田麗珍愣愣點頭。

閻釗掰好了，又拿起解凍的豬，放在砧板上。

墨眸微瞇，看了看刀刃兒：“家里有磨刀石嗎？”

“……有。”田麗珍十分詫異，把柜子上的磨刀石遞給他，仍舊反應不過來的神：“小嚴，你……你還會做飯吶？”

別說豪門爺了，就是一些普通人家的孩子，都有許多不會做飯，更不認識磨刀石。

閻釗卻將刀磨好，用水沖洗干凈。

骨節修長的手按著輕微流淌水的豬，順著紋理切割，一片片薄厚相當適中。

“我親媽不會做飯，我五歲就會蹬板凳做飯了，不然只能著。”

他語調平淡的出奇，仿佛在說別人的事，那矜貴散漫的眼眸，更是讓人想象不出他話里的場景。

“早早，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哥，怎麼啦？”

葉早被葉晨到臺，頭頂是一排禿禿的架，腳邊是栽在泡沫箱里的韭菜香菜蔥，經久不得照料，已經了枯苗，黃蔫蔫的。

蹲下去撥弄兩下，有些心疼，重新種要好久呢，不過給爺爺過完生日他們又都走了，要等來年吧。

小姑娘撐著下出神的想著。

“你保留證據沒有？”卻聽葉晨猝不及防的說道。

葉晨醞釀了半天，最后還是決定直說。

“哥哥說什麼？”葉早蹲在地上，仰著臉看哥哥，眼底有些茫然。

那白的臉龐，澄澈晶亮的眼眸，讓葉晨不想起小時候。

葉早小時候也是這樣的。

了別人的欺負，哪怕被推倒在地上，也是不聲不響，用怯怯的眼神瞧人，還手跟告狀，一樣也不會，甚至還瞞著家里人。

葉晨恨鐵不鋼過，因為搞不懂妹妹為什麼這麼懦弱，別人有拳頭你也有拳頭，你怎麼就不敢打回去呢？那時他還年輕氣盛。

可在社會歷練了幾年，他懂了，貧窮最大的害，不在讓人吃不好穿不好，而在讓人不敢擁有尊嚴，不敢抗爭。

而這個道理，葉早三四歲的時候就已經懂了。

所以葉晨發誓，絕不再讓妹妹這種委屈。

“他打你，你做傷痕鑒定沒有？錄像，錄音，跟別人說，總之有任何形式的證據保留下來嗎？”

“早早，你回自己的家了，不用怕，有什麼委屈說出來，哥哥給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