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私人醫院。
傅凌鶴站在醫院走廊上,手指無意識的挲著手機邊緣,神凝重。
手機屏幕在他手中亮了又滅,就像此刻他的心猶豫不決。
他愣愣的站了許久,轉進病房跟守在病床邊的墨沉楓打了聲招呼,便匆匆的出了病房。
傅凌鶴徑直走向電梯門口。
電梯門無聲地開,傅凌鶴邁步走,指尖在樓層按鈕上懸停片刻,最終按下了頂樓的數字。
金屬門緩緩合攏,將他與外界隔絕。
電梯開始上升,輕微的失重讓他的胃部微微收。
鏡面墻壁映出他繃的面容,濃的眉下是一雙布滿的眼睛,下頜線條因為咬牙關而顯得格外鋒利。
他低頭看向手機,屏幕又一次亮起,鎖屏壁紙是一個明的背影,孩兒扎著高馬尾側臉被映上了一層金的影。
云箏。
這個名字在他舌尖滾過無數次,卻始終無法喚起與之相關的任何記憶。
"十七樓到了。"機械聲響起,電梯門再次打開。
傅凌鶴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向走廊盡頭那扇磨砂玻璃門。
門牌上燙金的"心理診療室"幾個字在頂燈照下泛著冷。
他抬手敲門,指節與木質門板相發出沉悶的聲響。
"請進。"里面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
推開門,整個房間沒有一消毒水的氣味反倒有淡淡的檀香,讓人聞著很舒服。
寬敞的辦公室里,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燈火,像散落的星辰。
一個著白大褂的男人背對著他站在窗前,聽到腳步聲才轉過來。
"程醫生。"傅凌鶴率先出了聲,嗓音依舊低沉。
程聿深看起來四十出頭,鬢角微白,金眼鏡后的眼睛銳利而溫和,"傅總來了,請坐。"
他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皮質沙發,"我剛剛看完你的腦部掃描報告。"
傅凌鶴沒有立即坐下,而是走到窗前。
從這個高度俯瞰,醫院花園里散步的病人小如螞蟻。
他注意到自己的倒影在玻璃上重疊在城市的燈火之上,虛幻而不真實。
"功率有多?"他直接了當的問道,手指無意識地挲著手機邊緣。
程聿深走到他旁,遞過一杯溫水。
"說實話,不高。海馬損導致的記憶缺失,催眠能起的作用有限。"醫生停頓了一下,"而且有風險。"
傅凌鶴接過水杯,水溫過陶瓷傳遞到掌心,"什麼風險?"
"可能會讓你忘記更多。"程聿深直視他的眼睛,"甚至所有事。"
水杯在傅凌鶴手中微微晃,水面起細小的波紋。
現在的他記憶停留在了17歲,17歲的他沒有多記憶是有關于云箏的,其他的又于他能有多重要?
所以哪怕想起來的幾率很渺茫,他也要試一試,大不了就是忘記所有嘛。
"我準備好了。"他將水杯放在茶幾上,水珠在玻璃表面留下圓形的印記。
程聿深嘆了口氣,走向房間另一側的治療椅,"躺下吧,我們試試看。"
治療椅傾斜一個舒適的角度,傅凌鶴躺下時,皮革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程聿深調整了燈,讓房間陷和的昏暗中,只留下一盞暖黃的臺燈。
"閉上眼睛,深呼吸。"醫生的聲音變得緩慢而有節奏,"吸氣...呼氣...很好..."
傅凌鶴到自己的逐漸放松,但思緒卻像韁的野馬。
"想象你站在一條長廊上,"程聿深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長廊兩側有很多門,每一扇門后都藏著你的一段記憶..."
傅凌鶴的意識開始模糊,他確實看到了一條無盡延的走廊,兩側是無數閉的門。
他手推開最近的一扇——刺眼的白。
消毒水的氣味。心電監護儀的滴滴聲。
這是醫院,但不是現在的墨家醫院。病床上躺著一個面蒼白的孩,長發散在枕頭上像黑的河流。閉著眼睛,睫在臉頰投下細小的影。
"這是誰?"傅凌鶴在催眠狀態中喃喃自語。
"繼續看,"程聿深引導道,"看看能不能想起什麼。"
病床邊的椅子上坐著一個年輕版的自己,正握著孩的手低聲說著什麼。孩突然睜開眼睛,虛弱地笑了。那個笑容像一道閃電擊中傅凌鶴的心臟——是云箏!
場景突然切換。這次是在一個花園里,過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云箏穿著白連,手里拿著一本書,抬頭看到他時眼睛亮了起來。"凌鶴!"喊道,聲音清脆如鈴。
傅凌鶴想走過去,卻發現自己彈不得。畫面又開始扭曲,變了一場雨。
大雨中,他渾是的躺在已經變形的車里,云箏在拼命的砸門拉他出來……
"不!"傅凌鶴猛地睜開眼睛,額頭滲出細的汗珠。
程聿深立即停止了引導。"你看到了什麼?"
傅凌鶴坐起,雙手微微發抖。"碎片...都是碎片。"
他挫敗地抓了抓頭發,"我看到生病,看到我們在花園...還有一次爭吵?但我記不起前因后果。"
醫生遞給他一條巾。"記憶恢復不是一蹴而就的。今天能喚起這些片段已經是進步了。"
傅凌鶴看了眼墻上的時鐘——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他拿起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十幾條未接來電和消息通知幾乎占滿了整個屏幕。全是云箏。
"我得給回電話。"他匆忙站起,眩暈突然襲來,不得不扶住椅背穩住。
程聿深皺眉:"催眠后的虛弱是正常的。你需要休息。"
傅凌鶴搖搖頭,已經劃開手機撥通了視頻電話。鈴聲響了兩下就被接起,云箏的臉出現在屏幕上,背景是家里的臥室。穿著淡紫的睡,頭發松散地扎在腦后,眼睛因為擔憂而顯得格外大。
"凌鶴!你去哪了?我打了那麼多電話!"的聲音過揚聲傳來,帶著明顯的焦慮。
傅凌鶴下意識地調整了一下角度,確保診療室的環境不會鏡。"抱歉,手機沒電了,剛充上。"他撒謊道,嚨因為張而發。
云箏瞇起眼睛,湊近屏幕:"你臉怎麼這麼差?是不是昨晚沒休息好?"的指尖似乎想穿過屏幕他的臉。
"可能有點累。"傅凌鶴勉強笑了笑。
視頻里的云箏聞言瞬間就擰了眉頭,“好了,你也別熬了,趕去休息一會兒吧,你現在還是病人呢。”
傅凌鶴輕輕扯了扯角,臉上出了一玩世不恭的笑,“夫人這是在擔心我”
云箏承認得很干脆:"當然擔心你,你是我男人。"
的聲音過手機傳來,帶著的嗔怪,"你答應我要好好照顧自己的。"
傅凌鶴垂下眼睫,角的笑意更深了些:"遵命,夫人。"
掛斷電話后,他臉上的笑容如同退般迅速消失。傅凌鶴將手機塞回口袋,轉向程聿深時,又恢復了那副冷峻的模樣:"程醫生,什麼時候可以進行下一次催眠?"
程聿深摘下眼鏡,用白大褂的角了鏡片。這個作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個疲憊的學者而非醫生。"理論上說,最快也要三天后。"他重新戴上眼鏡,鏡片后的眼睛審視著傅凌鶴,"但我不建議這麼頻繁。你的大腦需要時間消化今天喚起的記憶碎片。"
傅凌鶴走到窗前,十七層的高度讓整個城市盡收眼底。霓虹燈在暮中漸次亮起,車流像發的河流在街道上流淌。他忽然注意到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眉骨有一道淡淡的疤痕,那是車禍留下的痕跡。
"那些記憶碎片..."傅凌鶴的手指無意識地著那道疤,"它們真實嗎?"
程聿深走到他旁,兩人并肩站在窗前:"催眠狀態下喚起的影像,通常是真實記憶的投。但人的大腦很奇妙,有時會把夢境、想象和現實混淆。"
"我看到云箏生病的樣子。"傅凌鶴的聲音低沉,"還有一場爭吵...在雨里。"
程聿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些畫面給你什麼覺?"
"痛苦。"傅凌鶴毫不猶豫地回答,手掌在冰冷的玻璃上,"就像有人用鈍在敲打我的太。"
醫生沉默了片刻:"記憶往往與強烈的綁定。越是痛苦的記憶,大腦越會將其深藏。"他停頓了一下,"傅先生,你確定要繼續嗎?"
傅凌鶴轉,目如炬:"正因如此,我才非知道不可。"
程聿深嘆了口氣,從屜里取出一張名片遞給他:"下周三下午三點,我通常在這個時間接待特殊病例。但記住——"他的聲音突然嚴肅起來,"如果在這期間出現劇烈頭痛、幻覺或記憶混,必須立即停止治療。"
傅凌鶴接過名片,指尖到紙張上凸起的燙金字。
走出診療室,走廊的冷燈讓傅凌鶴瞇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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