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

“娘子......”丹湖話一出口, 衛玠心裏就有了不好的預，果然，他下一句便是：

“大爺喜宴被破壞，傳出笑料, 大娘子心煩郁, 今日便留了娘子在慎存齋歇下，不回來了。”

知道衛玠和蔡大人呆在一塊, 丹湖特意命小廚房留了飯食。

一道糖醋藕丁炒丁作開胃菜, 酸酸甜甜, 聞著便讓人食指大。

還有輔以香芹，鮮撲鼻, 冒著騰騰白氣的鮮鯽銀鲙，紫皮茄子，和散發著濃烈香的火烤羊，或清淡或濃烈, 一應俱全。

可衛玠胃口全無, 一的不安湧上心頭，他心裏升起無端猜測：

說不定那日竇綠瓊口而出的“婆母小時候天天打你”就是從高倩口中聽說的呢？

今日留宿, 誰知道還會再說些什麽家族辛？把他以前堪稱屈辱的事往外抖？

何況，衛玠對大嫂的說辭本來就頗為不滿, 自己心煩悶，留別人的娘子幹什麽？

竇綠瓊又不是小孩手裏的撥浪鼓，專門供人開解心的。

疑心生暗鬼，衛玠越想越覺得不對，索披上外親自去慎存齋一趟。

慎存齋, 正屋裏燭火方熄，陪著高倩說了許多話, 竇綠瓊也頗覺困倦，便跟著滴翠來到西廂房，寬睡下。

烏雲收，天淡星稀，夏夜的涼風過窗牖吹拂在屋，一向沾床就倒的竇綠瓊第一次明白何為愁緒侵人腦，長夜不得眠。

高倩說的許多話都在的腦子裏盤桓不去，什麽“伯瑗小時候讀書笨，婆母便不準他玩樂，一年四季都在屋裏讀書，所以他沒有好”啦，“伯瑗邊有個小廝碧山，若公子犯了錯，婆母便會重重責罰碧山，以示警訓”啦，還有“伯瑗第一次跟著叔父學武，被婆母發現，險些被打斷兩條雙喪失命”等等。

這些樁樁件件的事例比衛璚口中語焉不詳的話語更真實可怕。

竇綠瓊突然想起，每每和衛玠一起坐馬車時，他總是捧著本書看，自己還笑話他，當時，他淡淡地說“是因為沒別的事可做”，難道，也是因為婆母規訓的緣故麽？

還有以前在院子裏放風箏時，無論怎麽喊，衛玠都只是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昔日以為......衛玠只是怕玩鬧損了他大員的面子。

竇綠瓊翻了個。從小被爹爹捧在手心裏長大，千百寵，舍不得讓吃一點點苦的經歷，讓完全無法理解天底下竟有這樣可怕的父母。

夫君又是怎麽辛苦地長到這麽大，為一個清正廉潔，人格健全的好呢？

竇綠瓊一邊咬著指節，一邊忍不住癟掉眼淚，哭著哭著又漸漸睡著了。

意識混沌時，被褥突然被人掀開，渾一涼，于陌生的環境之中本來就睡得不大安穩，現在更是嚇了一跳，走了困意，連忙直起來。

“夫君？”驚訝道。

衛玠沉默著，一只手提起的繡鞋，一只手穿過的手臂，把整個抱起，披上一件裳就往外走。

竇綠瓊下意識摟了夫君的脖子，隨著他的作小在強有力的臂彎搖搖晃晃，全心全意依賴著他。

回到紫堂，衛玠把放在床上，隨後了服上去。

他的冰涼如水，朗得略微糙的的臉頰上的鬢發，手上嫻地解著的扣，兩條實大左右夾擊著竇綠瓊小的軀，漸漸攻城略地。

竇綠瓊既不安又張，擡起胳膊不斷推開上男人的膛，發出的聲音略帶哭音，卻更加激發了他的掠奪，衛玠將妻子抱得的，仿佛要永久嵌自己的，而手指卻不停在敏./打著轉兒，.源源不斷的熱意。

“衛玠——”

一聲哭泣將他的理智迅速拉回，著水潤殷紅，散的妻子，衛玠頓了頓，心疼地停下手上的作，親了親的臉頰，嗓音嘶啞低沉：

“不想要？”

竇綠瓊搖搖頭，擡手了眼淚，攥著他的衫一角，又搭了幾聲道：“我好害怕。”

“乖，不怕了。”衛玠憐地的臉，竭力讓自己表現的和平常并無二致，“好久沒弄了，所以我急了些，有沒有弄疼你？不哭了，是我錯了。”

“不疼。”說完竇綠瓊也覺得自己很丟人，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如其來到心慌害怕，或許是因為衛玠方才一直在沉默。

衛玠笑了：“你現在蹲到六盈池旁邊，一定能將整個池子灌滿，怎麽那麽哭呢？”

“還不是你的錯？”

夫君慣有的輕松笑意讓竇綠瓊找到些許安全，生氣地錘了衛玠一下，鼻子帶著氣音，甕聲甕氣道：“人家睡得好好的，你幹嘛突然把我抱走？大嫂知道嗎？”

“不知道。”

聽到高倩的名字，衛玠的眼底短暫冷了一下，見竇綠瓊心恢複，他重新將人按了下去，高高擡起細膩的雪白腰肢，撞了進去。

“嗯......唔......”

的聲音破碎而宛轉，如枝上流鶯，氣息紊，衛玠也忍不住從間溢出幾聲低，汗水自.的脊背上順流而下，皺的被褥，泛著青筋的手臂也按住了四蹬的，牢牢將之錮在自己腰間。

一場事在昏黃明滅的燭火中盡矣，竇綠瓊累得連胳膊都擡不起來，眼皮打架，即使被親腫的還抱男人指腹的挲，也仍然敵不過睡魔神的，沉沉睡去。

著恬靜的睡，纖長而濃的睫微微，衛玠的心裏竟然同時升起奇異的滿足與荒誕。

今夜，或許是家族的醜事，蔡廷玉的指責，以及裴繹進府所給他帶來的躁意在同一時刻侵擾了他，讓他罕見地失控，而忘記了漩渦中的竇綠瓊同樣會害怕。

他的本意明明是保護，不讓到任何傷害。

一個更加可怕，被衛玠逃避的事實同樣在心中升起——或許，他該死地繼承了張如佩的掌控，在極度不安的時刻，便想確認妻子牢牢呆在自己邊，憎惡邊的每一個雄，畏懼每一個給夫妻造嫌隙的不確定因素。

他低低嘆息一聲。

—

第二日一早，或許是恥于面對，衛玠在竇綠瓊醒來之前便去了府衙門。

當然，是在他確認裴繹也已經出門之前。

等到晨灑滿屋的每一個角落，竇綠瓊還在呼呼大睡，連抱香也看不下去了，才把喊醒。

“娘子，今日是大新媳第一天，要去睦合堂敬茶的，按理說，你也應該在場。”

“唔。”竇綠瓊嚶嚀一聲，所日被衛玠無過的還在泛酸，呆愣片刻後，問：“那我們現在去嗎？”

“人都已經走了。”抱香沒好氣地說，取來公子新買的應季裳，伺候穿洗漱妝扮。

不得不說，公子的眼還是很不錯的，擺自上而下由白漸漸變紅，襟上一只火紅牡丹燃燒綻放，各用金繡著花邊，漂亮又不失貴氣。

竇綠瓊本就如剝了殼的蛋般瑩白清潤的臉龐更是被襯托得鮮妍明麗，兩腮不施胭脂而自紅，俏無雙。

攬鏡自照，臭了一番後，提起擺擡腳往外走。

竇綠瓊原本是想找表姐說說話敘敘舊，排解心中的煩悶，但走到六盈池邊時，腳底下打了個轉，不猶豫地想：衛璋婚，書院給他放了假，若迎面撞上他可就不好了。

氣餒，剛準備打道回府，踢踢毽子喂喂魚打發無趣的一上午，六盈池附近的小花叢裏，卻冒出個不高不低的腦袋，眼睛怯怯地看著自己。

猶豫了一下，道：“你是......玉兒？”

昨日在慎存齋時，就已經知道裴繹和玉兒一同搬進了衛府。

聽到自己的名字，裴玉兒慢慢挪腳步站了出來，眼睛不時在四周打量，看看有無盯著們的人。

他們回到衛府，張如佩打起神，像模像樣地讓人準備了些件裳，裴玉兒上這件碧綠的翠煙衫正是賞的，更襯得可，有幾分小姐的氣質了。

竇綠瓊了心腸，主湊過去與說話：“你要不要和我去後院踢毽子？”

裴玉兒搖搖頭，卻忽然湊近了，小聲說：“這是袁夫人讓我給你的，說，你要是想知道更多的事，午後未時一刻就去百濟街凝珍樓找，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說完，玉兒的手心飛速地在這個漂亮姐姐的袖中了一下，一個不不的東西落在竇綠瓊袖中，下意識住，低頭一看，才發現是一小團皺了的紙。

心兀自地跳了跳，竇綠瓊還沒反應過來玉兒就已經走遠了，是張如佩派的下人在盯著。

抱香張：“娘子，方才給了你什麽？”

竇綠瓊抿了抿，加快腳步回到院子中，屏退下人後將紙條拆開一看，卻只見上面寫著寥寥幾個詞：

禪寺，山匪追蹤案。

—

未時一刻，竇綠瓊準時出現在凝珍樓的雅間。

這回學聰明了，為了避免紫堂的下人懷疑，告訴衛玠，特意喊了衛璚、衛琳二人一道出來，他們在茶樓聽戲，自己則佯裝腹中，中途以買食之名溜了出來。

推門而時，徐韶果然已經等候在此，見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揚了揚紅。

“你想和我說什麽？”

兩人對坐著，竇綠瓊憋不住話，率先開口。

徐韶放下手中的茶盞，說道：“妹妹，就這麽著急？”竇綠瓊心想，你什麽都知道，抓心撓肝的又不是你，你當然不急。

“你不說我走了。”

徐韶間溢出一輕笑，笑時有傾倒花草之姿，安，像安一個小孩子，“好好好，我說就是了，方才我不過逗逗你，還真生氣了？”

啜口茶潤了潤嗓子，將去歲發生的事經過娓娓道來。

“......衛玠當時正追查京城綢價格洩一案，他將疑心放在幾位綢大戶上，畢竟，拒了朝廷的生意，外商還要尋別購買綢，得益的便是幾個綢大戶。”

竇綠瓊聽得心裏直往下沉，問道：“他懷疑我爹爹？”

“不錯。”徐韶看著，“你爹使了二十萬兩銀子，功讓你了衛夫人，也就是你當今婆母的眼，衛玠知道後，心中一聯想，便猜忌上你了。”

這件事，齊敷姐姐在心中也提及過，看來是真的。

的心裏愈發苦，又問：“他猜忌我什麽？”

“還能是什麽？無非是對蔡廷玉說你心機深重，不堪為婦，遲早要休了你。我聽說，你們婚後，他時常宿在衙門不歸家，正是為了躲你，再一邊查竇老爺。”

“我爹爹絕不是那樣的人。”竇綠瓊強忍難過，為竇宗辯解，語氣篤定而驕傲：“我們家雖然銀子很多，可從不做違反律法的事去掙錢，做人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得起國家，這是我爹爹從小教我的。”

徐韶不置可否，今日要談論的重點可不是這個。

接著道：“衛玠可不這麽認為，他似乎篤定了你爹與外商串通，搶走朝廷的生意。所以，禪寺之行，便是他確認猜測的時候。據探子消息，與外商通信的地點，就是禪寺。”

“而你爹，則同一天與外商出現在禪寺，借暗語留下綢機，衛玠便是去尋那沒被銷毀的暗語，定你爹的罪。沒想到，被山匪給攪和了，一場大雨和他們燒殺劫掠的行徑將證據銷毀殆盡。”

“于是順理章的，他懷疑到了你頭上。你不是被一個僧人欺騙，將寺廟地圖傳了出去麽？”

竇綠瓊幾窒息，看向的眼神中帶著恐懼與不敢置信。畢竟徐韶說的每一點，都與去年所發生的事對應得上。

來不及去想為什麽知道的這麽多，的思緒與神魂被拉回到了那個驚魂暴雨夜，竇綠瓊本以為自己憑借聰明功在山匪的刀下逃過一劫，但其實他們本就不是沖著錢財而來的？

以為是自己無意間錯信小僧，蠢到留下一象征自己份的金簪，才惹了衛玠懷疑，被他訓斥，原來從上山燒香一開始，他就不信任自己了？

事後，衛玠回到衛府，同自己道歉時，為什麽對這些字句不提？

他還有什麽是說一半留一半，故意欺騙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