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骨冷, 夢魂驚。

此時的衛玠，已經走到了一片火紅的楓葉林邊。

白藏將逝，玄英未到。落葉重疊厚似枕，鋪地如毯蜿蜒整片林間土地, 踩上去, 沙沙作響。眼前一顆高大紅樹有岑天之姿，倏然, 淅零零刮陣狂風, 巨樹搖零落而折臂, 出一雙雲頭錦履。

一聲突兀的哭喊很快打破了寂靜。

“啊啊啊，夫君, 快拉我下來——”樹枝上，姑娘死死攀著大的樹幹，一副哭無淚的樣子。

天、土地爺，可算等到了人哉。

衛玠擡眸看去, 半晌, 笑話：“你是遭人打劫了不曾？”

“嗚嗚你別說話，我沒力氣了是也, 將我揪下來罷。”

竇綠瓊爬上樹的時候，只是想居高看一看今晚的嬋娟, 可是，楓樹葉柄細長，不得不攀主幹，等失了力氣時低頭一看，被嚇了一跳：蹭蹬啊, 怎麽這麽高耶？

偏生夜間寒冷，棗兒去給拿披風了, 等了許久都沒回來，竇綠瓊想哭。

此刻，就像依偎在母親懷裏的孩子般環抱著樹幹，時不時低頭看一眼，又被嚇回去。

下一刻，只聽足履踏葉之聲，周旋起風，還不曾反應過來，竇綠瓊覺自己的腰被人摟，隨後離了樹幹，天旋地轉間隨著男子輕輕落地。

衛玠松開手，他額角的汗水此刻已被風吹幹了。

踩在土地上時，竇綠瓊才輕松舒了口氣，擡頭向衛玠，後知後覺地疑，“夫君，你怎麽在這？”

“這話該我問你，你和眷待在一起，你怎麽跑外邊來了？”對的問題，衛玠避而不答，手拈指，將烏發上掛著的落葉取了下來，松手揮去。

竇綠瓊果真不好意思了，沒再追問，而是背過去，看著一無際的紅與天邊的月亮，指了指說：“我在想，新媳每每看到月亮，想起的會是什麽？”

“原先在燕京時，看到月亮，我便想念揚州家鄉，思念揚州的親人。可是回了揚州後，月亮對我來說并不是故鄉的寄托了，我反倒開始想別的事。”

“我覺得是因為月亮太遠了，即使擡頭就能看到，我也常常能到我們之間遙遠的距離。我在燕京時，月亮對于我來說就是揚州。我在揚州時，月亮對我來說就是燕京。”

“于是現在，回到了爹爹、姐姐們的邊，我卻總想著夫君。”竇綠瓊將手揣進袖子裏，認真地仰頭看他，面上多了一分苦惱之。

心弦仿佛突然被撥了一下，衛玠低聲問：“在想我什麽？”

“我在想，夫君為什麽如此生氣呢？”

“我和符鈞哥哥是明正大地出府游玩，并沒有瞞著夫君。何況，在亭中我們三人一起說話時，你面上還好脾氣的，怎麽他一走，你對著我就生起氣來，把我說得好傷心。”

竇綠瓊細聲細氣，語氣裏有困不解，還有小小的埋怨。說完，還起袖子了眼淚，雖然什麽也沒著。

衛玠頓了頓，半晌，他從嚨裏發出聲音，“嗯，是我錯了。”

竇綠瓊驚訝地看著他。

衛玠屈膝在假石上坐下，個高石也高，頭頂和竇綠瓊平齊了，他直視著對方，手敲了敲的額心。

“他說的一些話令我生氣，但我也的確不該把氣發在你上。如此說明白了，你也不必再思考糾結，且說，你原不原諒我罷。”

竇綠瓊被他繞了進去，也無暇再管其他的事，比如衛玠還沒說他為什麽生氣。點點頭：“原諒的。”

“其實，我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啊，我不該同符鈞哥哥說你不好。你小心眼，啊不，嗯......是為人嚴謹認真，對順朱兒一一毫的錯都不放過，我也很喜歡。”

衛玠笑了起來，油舌，這樣違心的話都說得出口。竇綠瓊也覺赧，捂著臉微微低下了頭。

“笨死了......過來。”

竇綠瓊烏挪步過去，走到他面前時，一枚溫熱的吻印在了自己額頭，一即收。

“幹嘛？”著自己的額頭。

“親過之後，我們都不準生氣了。”衛玠雙手撐在膝上，一本正經地回答。

竇綠瓊咯咯地笑了起來，“夫君，你怎麽學我？”邊笑邊倒在衛玠懷裏，和他一塊兒坐在了石頭上。

“那你不？”衛玠忽然想起，來揚州的路上，他為了哄口而出我最你，但是妻子好像只說過喜歡他，還沒說過他。這不公平。

“呀。”竇綠瓊快回道。

“哪裏？相貌，還是我這個人。”衛玠追問。

今日的夫君有些稚了，說他是十五歲也不為過，竇綠瓊想，果然是因為符鈞哥哥吃醋了吧？

“既夫君的俊皮相，也夫君的好格。”回答完後，雙腳在石頭上踢打著，頭頂著衛玠的下，打了個哈欠，砸吧砸吧，道：“夫君，瓊瓊困了，咱們回家罷？”

衛玠對這個答案不大滿意，但他一時間也不知自己想聽什麽，于是順著收篷了話題，雙手一撈把的抱在臂彎裏，起道：“好，回家。”

衛大人不告知一聲而離去，無人會責怪，因為這滿山莊皆沒有品級比他高的員。

讓崔護衛備好車馬，衛玠擡腳輕輕將竇綠瓊抱了進去，說困就睡，一點兒不帶含糊。

回去的路上，群星點綴，因為擔憂天黑看不清路，車夫特意放緩了韁繩，力求安穩。

衛玠在想許多事。

來揚州一趟，意外發現些竇丁袁三家的關聯，不查是不行的。至于竇敏言，瞧先前痛哭流涕的模樣不似作假，也不知其中是否有竇四姑授意或默許，要查香料的來，暫時不能打草驚蛇。

九月已過半，十月初他就得趕路去遂州，名義上領遂州通判，輔佐知府理政務。期間又有許多人、事要打點、應酬......好累。

為之初，他并不是一開始就能似在戰場般得心應手的。既要將上位者的心思揣十分，又要清廉勤謹恤下民，夙興夜寐，如履薄冰，這才有了今日威風得意的六部左丞衛大人。

衛玠回神過後，向懷裏的姑娘。他也好困了，想睡覺，調整了一個合適的姿勢後，他躺下。神與困倦的變化往往就在一瞬之間，尤其是懷裏的妻子膩，沒有骨頭般躺著，如同抱著一團棉花，更讓衛玠到周公的召喚。

回家的路上，他們相擁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