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史府俯仰全紅

那廂曹識秋在前院陪客, 這廂曹見幀便遣人去史臺給父親報信，商討如何解決那昆侖奴。

他匆匆趕去前院，卻見那衛二娘子脧巡顧盼，一路往後院來。

曹見幀迎上去, 疑地問：“衛娘子, 你這是？”

竇綠瓊被他突然出現嚇了一跳，連忙做了個萬福, 說：“我、我在找茅房呢。”

“茅房不在這邊。”對于俏人的姑娘, 曹見幀總是耐心十足, 不得溫言語。

“可是迷了路？不妨讓我帶你去。”

若是這個時候推辭，恐怕會惹起懷疑。竇綠瓊道了聲“多謝”, 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眼睛四打量。

這次來曹府，邊只帶了抱香和松澗。

“對了，上次在玉構玲瓏館, 只來得及上給娘子賠罪, 不曾留下什麽賠禮。曹某心中過意不去，已經讓下人略備薄禮, 待會娘子回去時千萬收下才好。”

曹見幀充作個斯文氣象，有心與多待, 因此放慢了腳步。

竇綠瓊裏嗯嗯應著，實則本沒聽清他說什麽。

“對了，我聽說你們家前些天在找一個逃跑的昆侖奴，找到了嗎？”突然問。

曹見幀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消息竟也傳到娘子耳朵裏了嗎？”

竇綠瓊知道, 難保衛玠不知道。他又素日是個冷面閻王，在刑部辦起案來毫不留。

此事當真是棘手起來了。

“我也是在茶肆聽說的。”竇綠瓊怕餡, 忙低聲找補道。

曹見幀緩下心神，嘆了口氣，說道：“唉，其實也不是什麽值得一提的事。”

“那昆侖奴原本在清飲樓表演雜技，幸得我爹賞識，買下來養在院子裏，好生供著。只是有一日他犯了錯，不過打了他幾下，這蠻鬼子就不住跑了。”

竇綠瓊心腹誹：就那日塞喇的傷勢來看，只是打了他幾下嗎？

悄悄瞪了幾眼還在編瞎話的曹見幀，心裏愈發討厭起他來。

曹見幀：“好在昨日已經尋著他了。”

竇綠瓊停住了腳步，仰頭道：“我曾在清飲樓見過他表演，技藝十分湛。若他犯的不是什麽大罪，我可以向你借他去衛府表演嗎？”

曹見幀瞇眼，沒答話，忽然懷疑起了的來意。

一行人已經行至靜室門外，曹見幀就是再被所迷，也不由打起了十二萬分警惕。

“我就送衛娘子到這了。”

說罷，他轉告退，收了笑，冷聲吩咐人去差妹妹昨日搜尋的別院來歷。

—

等曹見幀的背影消失在轉角，竇綠瓊忙抄小道往院更深走去。

松澗善于觀察，一路上據曹府下人們的來去已經清了他們平時住的地方。塞喇保不齊就在那裏。

自從上次擷月先是命他與浮巒二人搬運一個詭異的箱子，又差他們去打聽逃奴。松澗心裏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就只差問出口確認。

不過他當初能被高倩選中來竇綠瓊邊伺候，靠的就是一份說多做的機靈與忠心。

途徑一片土地，土壤與其他都有不同，荊棘遍生，稍有不慎就會紮出來。

“娘子，小心。”抱香說。

三人小心翼翼地避開，一路掩人耳目，來到一座空的祠堂前，鄰下人房。

松澗：“既然他們要看住那昆侖奴，必然不會離下人房太遠。”

竇綠瓊覺得他說的有理，于是讓二人在門口放哨，自己小心推門進去。

祠堂雖舊，但看得出來有人勤拂拭，不曾沾太多塵埃。屋昏暗幽冥，拿起祭臺上的一盞燭臺，向四周照去。

看起來和普通祠堂也沒什麽分別嘛。

竇綠瓊緩緩走近了，來到一佛像壁畫前，對上那佛祖的眼睛，不知怎地，頭皮一陣發麻。

咬牙手按一番，不出片刻，右側便傳來石板響聲。只見牆壁之後，是一道幽暗的路口，出底下的漫長臺階。竇綠瓊腳底下打，一邊給自己鼓勁兒，一邊攀著石壁緩緩走下。

地下只有中央點著燈，角落裏鎖著個模糊的人，卷曲的短發在頭上，凝結了一層烏黑的，竇綠瓊欽欽，試探地：“塞喇？”

那人緩緩擡起頭，眼神渙散，卻還是認出了。

“瓊、瓊。”

語氣衰弱，險些就要聽不見。

真的是他。

如果那日能同夫君坦白將他留下，如果沒有因為害怕而將塞喇送走。

竇綠瓊不得心驚難過，淚水潺潺，哽咽著說：“塞喇，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去。”

心想，曹家的人怎麽能這樣？難道奴隸就不是人了嗎？就算他是自願賣為奴，就算他原先是供人取樂的，難道命就可以如此被踐踏嗎？

的小心髒燃起熊熊怒火，握了拳頭。

真所謂畏刀避劍之人，豈大子之所為也？什麽明哲保，不要顧。既然見了這等慘無人道的惡行，就絕不會袖手旁觀。

竇綠瓊從袖中掏出早已準備好的藥包，想給塞喇上藥，卻又不知如何下手。

只因周皆是跡，皮與料黏在一起，稍微撕扯分毫都能牽傷口，惹來鑽心疼痛。

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先出去找人。

抱香、松澗二人守在門外，一個盯著裏邊的靜，一個聽著外邊的風聲。

過一刻鐘，娘子終于從祠堂出來，兩人皆松一口氣，正要詢問，忽然，遠傳來匆匆急促的腳步聲，三人擡眼看去，只見一著淺緋服，佩十銙金帶的中年男子，領著一衆家丁大步而來，面容沉，揚聲道：

“把他們給我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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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高倩久候竇綠瓊不至，心裏焦急，不由催促道：“我弟妹久去未歸，你們可曾派下人去找？”

曹識秋應付多時，早就不耐，不得趕帶了竇綠瓊離開，省些口面幹淨。

“我這便去後院看看，衛大娘子請先在這等一會兒吧。”

說完，曹識秋頷首施施然離開。

走到半路，才發現有些不對勁。院子裏往日灑掃的下人如今一個也不見，四周靜得有些可怕，不遠分明還未天黑，卻早早亮起了火把。

像是有什麽事要發生。

的心向下了，像西沉的紅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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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彼時的衙門，衛玠同樣不安，眼皮直跳。

好容易熬到下值，他放下手邊公務，急急騎馬回府。

回到紫堂，卻不見竇綠瓊影，衛玠問：“娘子呢？”

下人答道：“午時同大娘子出去了，說是要拜訪曹家小姐，現在也不曾回來。”

曹家小姐？

衛玠在腦海裏搜尋了一圈，才勉強找出這個人來。他不由蹙眉，竇綠瓊上次在首飾鋪子與那人結下梁子，怎麽會想到去拜訪？

擡頭看天，只見紅雲散盡，日薄西山，他沉片刻，對丹湖道：“備馬，我親自去曹府一趟。”

話音未落，立刻有一尖脆嗓音自屋檐下響起，只聽它道——

“塞喇，塞喇。”

衛玠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