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風雨夜瀟總一番害

“你是說，外國使臣來佛寺參拜的那天，袁侍郎也在？”

衛玠皺眉，敏銳的直覺告訴他其中必有疑點。

只可惜，他奉聖上之命追查的是幾家綢大戶，對袁荊的況并不清楚，也無從分析。

法糧：“正是。貧僧還記得，他還同竇老爺及其夫人在香客門住的院子外遇見了，寒暄了一二句。”

衛玠沉默半晌，轉了轉手上的玉扳指，又問：“那袁侍郎和外國使臣可有接？”

“這個貧僧就不知了。”

法糧起，右手豎在臉下，道了句阿彌陀佛，“衛施主若無別的事，貧僧先告辭了。”

衛玠點頭，卻不由想到方才竇綠瓊回到自己邊時，奇怪心虛的神。

“扣扣。”房門輕響。

“進來。”

丹湖弓著腰，警惕地觀察四下，進來關了門，低聲音恭敬道：“公子，袁夫人遣婢遞來一封書信，邀你淨華寺後山一見。”

話還沒說完，就有汗珠順著丹湖的臉流下來了。他心裏直犯嘀咕，心道，一個有婦之夫，一個有夫之婦，有什麽好私下相見的？

要人發現了......

丹湖本以為衛玠不可能答應，畢竟公子的脾他一向是知道的。

誰料，衛玠沉片刻，站起來向外走，丟下一句，

“牽馬。”

—

殘西斜，掛靠暗沉天，晚霞像竇綠瓊上的胭脂一般紅。

白日還烈晴天，眼下忽而狂風大作，吹得門外樹葉搖擺不定，獵獵作響。

奔波一日，兩個丫鬟也累了，竇綠瓊推著們去休息，自己坐在竹席上看書。

最近看的範無咎打虎故事，講述了地府八爺勾魂時，見山間害人虎為非作歹，咬死生靈無數，便求了閻王老爺，幻化人形去凡間除害。

“話說那範無咎打死惡虎，又前往城隍廟自批自注，道是：癸卯年三月十二日，英雄武咎棒打虎，解救方圓十裏販夫走卒，記功德一件。”

“事了，又揮袖腰一變，幻化作間使者黑無常，自去勾虎魂了，裏邊念念有詞：‘黑白無界，死生回。司地獄，宿命在劫......’”

“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卷分解。”

竇綠瓊打了打哈欠。

—

那廂碧山了命令，守在客的院子外。

方才吃了些糕點墊墊肚子，卻不知怎得，此刻腹中一陣陣絞痛，疼得他面目發皴，說不得這苦也！

男子便房離這兒有好一段距離，碧山本想暫且忍耐住，可人之三急，豈由自己做主？

他捂著肚子一步一頓地跑了出去。

“噗。”

抱香捂著從暗出來，大仇得報地看著碧山稽踉蹌的背影，心想你也有今天？就是你在堂裏管事，也沒有捧著你，我們娘子委屈的道理。

攏雪端出剩下的糕點，推推抱香，“咱們趕快把這些東西倒了，省得留下證據。”

還是有些膽小。

“留下什麽證據？”

後突然傳來悉的聲音，兩人俱是一僵，一個慌忙把食盒藏在背後，一個強打鎮定，“沒、沒什麽。”

“我還不知道你兩個？原先在衛府就作弄。”擷月板著臉，“可如今不比之前，你們就是想給娘子出氣，也犯不著在這個時候。”

抱香洩了氣，遂老實承認，攏雪也支支吾吾，說自己是下藥的那個。

聽罷，擷月嘆了口氣，在二人臉上各扭了一下，“你們呀！”

可心裏難道真的責怪？那碧山屢次與們為難，更是先後對娘子不敬，擷月不是好脾氣的人，早就想整治他一番，只是還未清當下形勢，他又是公子的人，不好做什麽。

“行了，你們回去吧，收拾幹淨別留下把柄。”

就是碧山事後有所察覺，也奈何不了們。

“知道了。”兩人齊齊應聲，松了口氣往回走。

擷月在原地站了許久，突然天空一道悶雷劃過，眼見是要下大暴雨了，忽而心神不定，眼皮直跳。

攔住一個路過避雨的小僧，擷月聽見自己問：“師父，請問剛剛有個碧山的小廝往哪個方向去了？”

—

淨華寺後山。

衛玠翻下馬，以佩劍推開半敞的門，走了進去。

罕有人跡的院子裏，桌上放著三足木香爐，降降地燒著沉香。

頃，徐韶從裏邊走了出來，自顧自地坐在石凳上。

衛玠看著眼前之人，沉聲不語，目落在那三柱香上。

“衛公子不坐麽？”

衛玠反問：“你難道是來找我敘舊麽？”

徐韶渾不在意地笑了笑，順著衛玠的目看去，“難不我還來找你為他上香？”

今日是誰的忌日，他們心知肚明。

“你找我來為的什麽事？”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說話做事都喜歡直奔主題。”徐韶給自己倒了杯茶，輕輕吹了吹。

“原來你也會回憶以前。”衛玠笑了，卻不達眼底。

“人要向前看，也要向前走。”徐韶擡起頭，眼睛裏有若炯炯紫，“你應我邀約，有幾分是為了回憶趙産，又有幾分是為了你那新婚妻子？”

主提及故人，衛玠卻沒了那個心思，凜凜寒直視線，沉聲質問：“你究竟知道多？”

“你是說竇家那二十萬銀子，還是竇家連夜不知何故回了揚州，又或是......”

徐韶慢慢站了起來，角染著笑意，“前幾個月禪寺外商的參拜？”

衛玠心道果然。

五年前徐家就已經逐漸沒落，徐韶依附袁荊而生存，只怕今日他們相見也有袁荊授意。

所以他才不怕被人發現，只赴約。

只是，袁荊這樣引頸自，對他有什麽好？

“你們果然參與了這件事。”衛玠冷然。

徐韶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手指輕輕過冰涼質圓桌，緩緩走近。

“衛玠，你真的不想問問，竇老爺，不，竇小姐，在其中扮演著什麽樣的角嗎？”

的聲音低沉迂回，猶如神話裏的五通神，帶有叩問人心的力量。將衛玠心的恐懼勾了出來。

越是害怕，越就不敢問。

衛玠握著劍的拳了，卻并不應的話，“我要查的事，會查清楚。”

“既然如此，我也無話可說了。”

徐韶低頭看著即將燃盡的最後一炷香，忽然說：“你走吧。”

衛玠知道即使問出口，徐韶給出的也只會是模棱兩可的信息，天愈發暗沉，雷四起，時不時在大地上映出一片駭人亮，檐角下護花鈴聲陣陣。

他該回去了。

不知道那個呆丫頭會不會怕，白天不該同生氣的。即使......案子還沒查清楚。

正是他轉的這一刻，衛玠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警惕地拔劍觀察，只見後山四周不知何時出現一片火，匝匝逐漸迫近。

人頭現在山高，頭巾隨風飛揚，馬蹄聲四起，飛禽扇翅遁，走驚逃。

“是山匪。”

二三十人，各有械，哪有一霎，已經將他們團團包圍。衛玠心下一沉。

丹湖牽馬疾步而來，“公子，西南方有出路，咱們快走！”

徐韶獨前來，護衛丫鬟皆無，只同衛玠一般，騎一匹駿馬。

只見利落地翻上馬，全然不衩束縛，眉目凜然，清容肅穆。

“駕！”

三匹馬如齊發利箭，躍了出去。

三人皆會武功，衛玠行在最前端，以劍抵槍，勢如推麥翻浪，拼殺出一條路。

渾上下好似長滿眼睛，哪輸得二郎神。利劍速度眩目，左刺賊人腹，右砍山匪肩臂，不過一刻，便落馬倒下十餘人，就地橫于水。

便是這一剎，驚風卷起人袖，雨重重自天而落，覆面沒眼。

一鼠面賊人趁機策馬揮刀而上，徐韶躲避不及，眼看刀就要刺肩膀，一柄劍突然橫過以巨力挑開尖刀，順勢向外劃中賊人脖頸。

那人慘一聲倒下，喪了後人的膽氣，不敢再追。

逃出一裏外，約可見淨華寺佛塔。

徐韶仍心有餘悸，急兩口氣，看向衛玠，“為什麽救我？”

“趙産死前，我答應過他。若無幹戈，不為難于你，倘逢災禍，保全你命。”

衛玠如是說。

徐韶微微恍惚了，忽然聽見不遠悉的呼聲，像以前河西山脈上，趙子達騎馬奔在最前，一個勁兒地呼喚。

阿韶——。

“子夜！”

袁荊渾雨水，踉蹌著下馬，將一翻蓋在上，徐韶擡起頭，睫潤，點點晶瑩。

在禮部向來顧念形象的侍郎大人，此刻三魂失了七魄，渾墨發在額前，見染跡，抖問：“可有傷著？”

徐韶覺那雨點好像也砸進了裏，忽然上前一步摟了他，搖搖頭。

衛玠騎在馬上，看著這二人，眼裏分辨不明緒。

徐韶：“多虧了衛大人，偶然路過，救我命。”

袁荊拱手，彎腰深深一拜，“多謝。”

紅雨順著衛玠角滴落，他牽馬轉，不不慢朝禪寺而去。

如果趙産在天之靈看到這一幕，或許心裏也會替高興。

“公子！”

一道急切的聲音忽然將衛玠的思緒扯回現實，他的目落在禪寺外圍，心突然像溺水般發悶發。

“那禪寺的火，是不是、是不是山匪！”

丹湖指著前方，慌慌張張，話還沒說完，

只見邊的人已經高高揚鞭沖奔了出去，馬蹄聲踏破長空，濺起漫天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