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普通的皇孫 別再搖擺不定,回頭去與楚……
雲起堂母子平安。
江側妃給殿下新添了第三個兒子的消息, 隨著報喜的人向宮裏去,也迅速傳遍了整座王府。
在宮中的賞賜發下之前,各院的賀禮先一份不, 安安靜靜、整整齊齊, 送到了雲起堂。
賀禮放下,人便告辭。收禮的侍也并不進去回稟。沒人會為這些虛禮耽誤産婦的歇息。
看過孩子齊全,青雀用了一碗湯面,閉眼便睡了。
楚王不在家,不需等他來看。
阿娘和逾白應已在西陲安頓妥當。冬日雪路難行, 平安生産的消息送到, 還需再等半個多月,或許要到過年。
承早被阿瑩抱過去照管。瑤堂與雲起堂很有一段距離,不怕生産時的聲音和水嚇到孩子。
有阿瑩照顧承,也當然放心。
心無掛念, 亦無等待, 青雀這一覺睡得眉頭舒展, 呼吸和緩, 神安然。
冬風被嚴擋在窗扇之外,熏了淡淡梨香的産房沁著融融溫暖。
侍和醫安靜環繞在青雀旁, 時刻關注的聲息。
雲起堂裏靜默無聲。
……
張孺人剝了一個栗子丟在碗中,笑著回看薛、喬兩人。
“別看我了,”指一指栗子碗,“都不手,都等我剝, 吃現的?”
薛娘子看著,手指在桌上到一個栗子。喬娘子也忙起一個。
飽滿的栗子滾在們幹淨的指間。
凡宮中王府的人,今時多以十指纖纖、細白無暇為, 指甲養到兩分至五分長短,再以千層紅、胭脂花、榴花或仙染就,手指蔥蔥自廣袖中出,便顯出白紅豔,煞為可。
為楚王的妃妾,張孺人三人當然也熱染過手指。
那時們都還年,十七八歲的年紀,在寂寥宮廷裏相依作伴,等待不知何時能想起們的殿下從軍營裏,從邊關外回來。
後來,張孺人有了孕。雖然太醫、醫都未曾說,也怕染指甲對胎兒不好,便將這習慣斷了一年。
薛、喬兩人自那之後,也不再染紅指甲。
張孺人又染過兩次。
一次是姜側妃府,新染了幾個月。
再一次,便是江側妃初王府,用胭脂花和榴花淺淺染了幾次,看上去與指甲的本相去不大。也不過三五個月,便又歇了這件事。
為給大郎做針線,日常又不會傷著孩子的皮,這兩年多來,雙手十手指,從拇指到中指全不留指甲,只有無名指和小指留著三分長,方便挑線。
不留一點指甲的手指,當然是不方便檢剝栗子上那一層薄薄的皮的。
但張孺人剝得很順手,很好。
在薛娘子和喬娘子握住板栗,繼續看的這片刻功夫,已又檢剝出一粒幹淨的果,用長了一分多長指甲的拇指和食指起,輕輕放在了碗中。
“哎,還看我做什麽?”手上不停,也不再看兩人,剝開下一顆栗子的外皮,“生了就生了,我還能再把孩子給塞回去,讓重新生個兒嗎?”
這笑話不是很好笑。
但起了話頭,薛娘子便也終于能開口:“姐姐——”
“我……是不甘心。”張孺人不再聽們說。
閉上眼睛,把雙手放在了桌面上。
還未剝完的一粒果,帶著一點皮,在掌心裏“咕嚕嚕”滾出來。
侍們都不在,這一間室裏,就只有們三個。
張孺人深吸一口氣,下心底的燥意。
“可我再不甘心,又能怎麽樣?”閉著眼睛,向後一仰,將整個都靠在椅背上,“我又不能為了心裏不痛快,就去害人。那我什麽人了?總歸是沒有辦法的事。你們說得都對。”
輕聲道:“不是,也不會是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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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府新添一子的喜信傳到宮裏,聖人與雲貴妃自然各有賞賜。
讓太監過去送賞,皇帝自己來到昭宮,對雲貴妃笑道:“這江氏雖然出低,但人本分知禮,又能綿延子嗣,這個側妃之位,倒也算能當得。”
“陛下什麽時候這麽小氣了?”雲貴妃笑說,“一個五品側妃,還要既看家世、又看人品、再看功勞,都齊全了,才真心願意給。”
“那是阿昱自己太荒唐!”皇帝便道,“你看二郎四郎封的側妃,誰不是四角俱全:二郎家的孫氏出雖低,卻是連生了三子三,才請封側妃。哪像阿昱,看見一個喜歡的,就請封。”
“陛下怎麽不說,那是齊王府裏妾太多,他隨心封了哪個,又怕別個不平,又要鬧得他躲出去,所以拖到不得不封了,才請封呢?”雲貴妃輕輕一哼,“阿昱府裏人,用國庫的錢糧,還出錯了。”
“哎呦,看你!”
皇帝笑著坐在妃邊,扳的肩:“我不過說阿昱一句,你就生氣,把二郎那些十年前的話都翻出來說。”
“陛下不說自己總是對阿昱有偏見!”雲貴妃回眸嗔道,“有心人要敗壞阿昱的名聲,總說他好,寵妾無度,人雲亦雲,陛下竟也要信了。齊王被家裏鬧得躲出去,才是八年前的事。那時阿昱在邊關吃苦,他在家裏左擁右抱,鬧得像個頭小子一樣沒辦法,他都二十四了!阿昱今年也不過二十四而已。陛下自己算一算,這麽多年,各王府裏爭風吃醋鬧出事,是誰家最多?總歸,可不是阿昱的楚王府。”
轉回,垂眸低嘆:“宋氏那時,阿昱才剛過二十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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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府新添了一子,于本府而言,是不亞于新年的大喜事。
但在整個天家裏,只是數十皇孫中多添了一人,衆府上送過賀禮,也就過去了。
不過,這消息對霍玥來說,又是一個驚雷在頭頂炸響。
輾轉反側一夜,第二天,收到東宮的回複,立刻裝束起來,乘車向東宮去。
要拜今年新封的霍良娣,娘家的四堂妹,霍珊。
東宮位于大明宮正東方向,不在大明宮之,是單門獨戶的一宮苑,有尋常王府的數倍大小,宅後苑的殿宇房屋,自然也是尋常王府的幾倍有餘。
但東宮妃妾亦多。除太子妃正殿外,後苑十主要院落裏,只有趙良娣一人是單獨居住,餘下不論張良娣、謝良娣,還是之下的諸良媛、承徽、昭訓、娘子,都要或依附位高的妃嬪,或率領位低的姬妾同住。
霍珊自然不能例外。
因宮便是良娣,位分尊貴,當居一主殿,太子妃同太子參詳後,將原本居住在玲瓏殿主殿的何承徽,搬至張良娣側殿同住,將玲瓏殿重新布置起來,作冊封、婚之用。
是以,霍珊初東宮,便已開罪了張良娣與何承徽。
仍居住在玲瓏殿側殿偏室的幾名昭訓、娘子,本也都與何承徽好,對這新來的良娣,自是敬重有餘,親不足。
際稀,無人依靠,又樹敵在前,即便還未曾和太子圓房,無有寵,在東宮的生活,也實為不易。
母親戴孝,不便常宮門,兩名親姐姐,一名遠嫁,一名家中事忙,也沒有份宮。
因此,常來看的三堂姐霍玥,便了在東宮苦悶生活裏,難得能回憶起閨中輕松的消閑。
盼到人來,將堂姐請到殿落座。
“太子妃娘娘說上午有事,讓我中午用膳之前,再去拜見。”霍玥低聲說,“沒給良娣添麻煩吧?”
“當是沒有。”霍珊想了一想,“三姐畢竟是康國公府當家的娘子,娘娘說再你去,只怕也是不好太慢待了你。”
“那就好。”霍玥笑道,“將要新年了,我新帶了幾料給你,都是雅致又不失莊重的。新年……你若自己守孝還罷,若陛下和娘娘令你參宴,你穿這些,也不失了對祖母的心。”
侍將料捧上來,霍珊一一看過去,都是春梅紅、香葉紅、月季紅等略淡一的紅,還有湖藍、蓮青、松綠等。
看過一遍,眼圈兒微微紅了。
“多謝三姐,總想著我。”低頭,攥了手帕,笑道,“實不相瞞,我雖有銀錢……”
“在宮裏就算有錢,也不方便常用。你若再拿錢去換這些料,人知道了,說你是不滿太子妃娘娘不盡心,更不妥當。”霍玥向湊近些,輕嘆,“家裏給你的錢也有限,何苦用在這上面。”
太子良娣,終究是妾,不能似太子妃大婚一般,帶全副嫁妝宮。永興侯府嫁嫁得又急,永興侯夫人只來得及將嫁妝裏逾越的東西撿走,又多多地塞了些金子進去。
霍珊雖然有錢,收攏人手、打點上下,用錢之的確也多。
點著頭,陪嫁侍收了這些料。
看勢已到,霍玥便又坐近些,含了淚說:“其實,妹妹這樣,我心裏……總是過意不去。當日楚王府……若我能想到江側妃的母親妹妹還沒放出去,趕著和祖母把這事辦了,也不至于……”
這說來已是前年的事。
過去了兩年多,時移世易,霍珊當日怨恨三姐和祖母,不甘自己做楚王正妃的機會消失,今時的想法卻并不相同。
“這其實,也怪不得姐姐。”霍珊一嘆,用手帕抿了抿淚,“楚王……他還是那麽寵妾無度,這才不到三年,一個丫鬟都能隨擡側妃,誰做他的王妃能得住?那件事不,爹娘又立刻給我說了別家。是那慧國公府自家糊塗,怎麽就生生把人給打死了?”
捂住臉:“嫁到東宮,至阿爹的起複,不難了……”
聽著的哭音,霍玥緩緩放下了心。
先攏回了三妹妹,即便出孝之後,伯父伯娘還是怨恨,也難越過人在東宮的三妹妹,阻攔與東宮親近了。
……
霍珊的哀哭,很快被霍玥與陪嫁侍勸住。
到午飯前,霍玥去主殿參見太子妃的時候,霍珊已重新上過妝容,毫看不出短短幾刻鐘之前,還在痛哭落淚。
霍玥垂首趨步,恭敬行主殿。
和太子妃并不陌生,但從前,也并不親近。
十四年前,康國公征東夏大敗之後,便幾乎與親朋故舊都斷絕了往來。聖人只是看在太後的分上饒他一命,留下爵位,并非全不怪罪他戰敗,皇子中亦無人籠絡這位罪過深重的表伯父。
七年前,宋檀朝。還未等他做出政績,楚王東征大勝,聖人賜康國公之為楚王妃。
宋家與楚王結了姻親,更不方便再與其他皇子親往來。
雖然大婚不過三年,楚王就親手殺了宋妃,可又因他家與楚王結了死仇,亦沒有皇子願輕易沾手楚王擺明了不會輕放的仇人。
何況,宋家還有聖人庇護。有哪個皇子,能給宋家比聖人更多?
霍玥這半年來,借霍良娣對東宮的接近,是試探,東宮亦在觀。
“快免禮,坐吧。”
在霍玥俯之前,太子妃已含笑開口,令侍扶落座。
霍玥寵若驚地坐了。
這是半年來,第一次被請進殿。東宮妃妾太多,眷屬也多,常有妃嬪家眷宮看視,太子妃事務繁忙,沒有空閑一一接見,都只令在殿外行禮,即可去妃嬪殿中自便。
“說來,我與殿下,也該稱你一聲‘表妹’的。”太子妃再次張口,便是敘兩家的親緣,“可惜,親戚們太多,難免疏于關照。霍妹妹又初來東宮,還沒行圓房大禮,心中難以安定,我都知道。”
笑道:“幸好有你常來說話,寬的心。怕擾了你們團聚,所以這幾次我都沒見你。”
“娘娘隆恩澤被,微,妾銘于五,懷不盡。”霍玥連忙起,行謝恩大禮。
“好了,都說了是一家人,還這麽客氣。”太子妃輕嘆,再次令左右扶起。
霍玥再落座時,便能直視太子妃的容了。
“說來,宋二郎也已離京許久。”太子妃嘆問,“又將新年,你一人支撐康國公府,著實不易。”
“府邸雖大,家中人,倒也不難。”霍玥也一嘆,“妾所憂,不過前日,二郎送來消息,說——”
低下頭,似說得艱難:“說他邊有孕的兩個丫鬟,一個生了兒,一個好容易生子,偏又先天不足,三日……就去了。”
“後嗣無人,焉知這康國公府,將來如何?”深深一嘆。
“子嗣傳承,確是人生第一等的大事。”
太子妃略有斟酌,先問:“宋二郎也為此事憂慮?”
“他自然愁了!”霍玥便說,“不怕娘娘笑話:才婚時,他對我允諾,‘一生一世,不見二’,可我接連小産,多年未再有孕,他納了我的丫鬟還不足,又在外新要了兩個人家送的人,又不敢同我說,直到秋天一個有了孕,才送信對我坦白。我當然也只能諒了。”
從看似抱怨丈夫的話裏,太子妃聽出,和宋檀確有流,當是一條心投向東宮的。
“男人們饞,本就難免,何況是為了子嗣。”便溫聲道,“只是委屈你,他在外為,獨留你一人在家寂寞。”
“有娘娘關懷,妾就不委屈了。”霍玥笑道。
太子妃亦笑:“其實你還年輕,怎麽就不能生了呢?我這裏正有幾個生子的好方子,給你帶去。”
看一眼左右,示意去拿,又笑道:“等宋二郎回來,你與他生個嫡子,才是正經傳承後嗣的人。”
“是!”霍玥忙起道謝,“妾多借娘娘吉言了!”
“舉手之勞罷了。”
太子妃也站起,親手將藥方送到霍玥前:“他——別學楚王,一個姬妾庶子,都寵得無法無天,真當了寶貝。”
——別再搖擺不定,回頭去與楚王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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