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賀贈青雀芳辰 他是……在著嗎？……

雖然宋檀極力說, 他外放是去做辦事，非是悠游樂，并不需要姬妾同行, 霍玥還是在半個月裏選出了兩個十五六歲的, 年輕貌又老實本分的丫鬟，由衛嬤嬤急調理過規矩，讓們隨行服侍。

宋檀正是求不到聖人松口，中一郁氣無發洩，更為此事極是氣惱：

“阿玥, 你為何偏不信我！”

又瞪了兩個丫鬟幾眼, 他甩上臥房的門說：“我以為你都明白，雖然納了賈氏，也只是為子嗣計。如今已有孕，只待生産；我也并非貪圖才要, 只是為了有個孩子, 你卻偏又選出兩個人來, 我的心！阿玥！”

他痛心地問：“難道你我真就為遠了, 你——”

“二郎！”

霍玥嘆著氣，站在他面前, 無奈笑著：“我怎麽會不信你呢？”

“我也更不會因為一兩個丫鬟就遠了你。”說。

一聽這話，宋檀更激了：“那你還——”

“二郎，你聽我說呀。”霍玥仍是笑著打斷他，“淩霄雖然有了孕，卻并不一定這次懷的就是兒子。你這一去, 又不知幾年。若不幸生的是兒，再等出月子，養好, 把送去，也等太久了，專送一個，也太顯眼。父親又是為咱們駁回了大嫂，大嫂已幾個月沒回家，咱們若再為你我的這點私心，耽誤了父親早日抱上孫子……”

說著，垂下眼簾，語氣也低微下去：“二郎，我不想再被人說，‘自己生不出來，還犯嫉妒，誤了丈夫的子嗣’，更不想你再被人說‘無子’。選出這兩個人，只是未雨綢繆，不是‘信你不信你’。你早日有子，也對咱們都好。二郎。”輕聲地說：“你又何苦為兩個丫鬟生我的氣呢。”

這一番話微低順，在在理，聽得宋檀心中熨帖不，又可憐起這般姿態，不由上前半步，攬過在懷裏。

“你放心，”他低聲說，“只要淩霄這一胎得男，我決不們一次。”

霍玥擡頭，看著他這副深模樣，角緩緩勾起一個笑。

被他抱在懷裏，的心卻很靜，已然沒有了從前的悸和安心。

曾經那麽多山盟海誓，說好的一生一世，卻敵不過簡簡單單的“子嗣”兩個字。才二十一歲，宋檀也不過二十六歲，他們才婚六年。即便現在生不出來，也未必再過十年還是養不好，生不出孩子。可他就是等不及了。

只是他的妻，又非他的父母尊長，又非……陛下。他若真心不願，還能把他綁起來，送到別人床裏？還能殺了他？

他為什麽不能頂在前面，直到公公發話一定要他納妾，否則就勒令他休妻、不讓他承爵再松？

先是青雀，再是淩霄，給的丫鬟，他上說著“不要”“不喜歡”，實際還不是去了一次又一次？還不是行過了房事又留在了青雀房裏，舍不得離開？還不是在提議送走青雀的時候立刻變了臉？

他的“真心”和“忠誠”，在這裏，早就一文不值了。

-

數日後，宋檀離京赴任。

霍玥命將淩霄從後院挪至前院西廂居住，方便奴仆照看。

“最好從現在開始，每天求菩薩保佑，這一胎一定生的是個兒子。”

看過淩霄回房，平靜對衛嬤嬤說：“知春和玉容貌并不差太多，又比年輕，還能日日服侍在二公子面前，若真比先生下兒子，這‘賈姨娘’，就要被後來的比下去了。”

衛嬤嬤嘆著氣，并不以為是真正看開。

“好了，有什麽好嘆氣的。人走了，日子還得過。這些天為忙他出門，許多大事險都耽誤了。”站起來，自己找到歷書，“我再看看最近的日子。”

翻開歷書，又找齊帖子，算著：“後日是慧國公夫人的壽誕，必得去的。六月初三，懷遠侯府孩子滿周歲……初八，沈家長子婚——這是二公子的同僚，他又不在家，我不好過去，只送禮吧。十四是趙太保的壽辰……”

略有沉：“這一位可是他的座主。雖然沒送帖子來，咱們家的禮也還是不可了。”

“是。”衛嬤嬤應著，“還是照從前的例？”

霍玥點頭：“禮單擬好，先拿來我看。”

繼續向下看。

“六月十五，四妹妹的生辰……”笑一笑，“出閣在即了，那日又無事，我回去賀吧。”

“十八……二十……”日子一個個數下去。

指到下一個時，渾一。

六月二十一。

衛嬤嬤見發愣，忙頭也去看，看見這個日期，很快想起，這是……青雀——江孺人——的生日。

江孺人還在這裏時，每年生日所得的賞賜，都是所有丫鬟裏最厚的。

都沒忘……娘子，更不會忘了。

了，覷著霍玥的面，想快說幾句話，把這個日子岔開。

可沒能開口。

瞪大了眼睛，看見霍玥幾手指死死摳住了這個日期，指節用力到指甲邊緣泛白——

在“廿一”這兩個字上，撕出了黑的一個裂口。

-

“是殿下給夫人送的生辰禮到了！”

隨著這一聲喜報，雲起堂裏霎時一片歡慶。雖離夫人的生辰還有十幾日，可殿下的禮提前這麽多天就到了，正是殿下把夫人放在心上！

“快擡進來！”不待青雀開口，柳瑩已忙笑說，“快讓你們夫人高興高興！”

張岫親自領著小侍擡進兩個大木箱，他手裏還捧著一個木匣。

將木匣到夫人手中，他先笑說：“殿下這次給夫人的回信在裏面，還有一件禮，也在裏面。”便令小侍開箱：“夫人請看。”

顧不得矜持，青雀歡喜把木匣抱在懷裏。

他說，“不管他人在何，生辰禮，一定會提前送回京裏”，他做到了。

他總是會做到每一件承諾的事。

木箱緩緩打開，先眼的，是許多致的錦盒。

“這一箱全是碧玉雕刻的首飾、玩，”張岫笑道，“那一箱，全是還未雕刻的玉石，碧玉、青玉、白玉、黃玉、紅玉都有，都是殿下從西疆搜尋回來的，夫人想做什麽只管吩咐。”

他說著，已取出一個錦盒打開，裏面是辣碧玉雕刻的一對鳥手環。

這綠直從青雀眼中沁到心裏。

“真好看。”柳瑩笑著從後扶住的肩，“那你先賞著，我先去了。等你這都收拾好，我再回來細看。”點一點青雀懷中的木匣，眨了眨眼睛。

青雀紅著臉，送到堂屋門邊，吩咐侍好生打傘，送回去。

張岫著人將兩箱玉石擡到西側間放好，也悄悄退了出去。

青雀緩步走回來，歪坐在榻邊。

中悸著，將木匣放在膝上，打開，看見信封之上，果然還有一卷東西。

猶豫片刻，先拿起這卷紙，解開繩結。

這是一幅畫。

畫的是，正秋千。

得很高，淺碧的擺在晚霞的金裏飛揚，笑得肆意又開懷，雙眼也映著霞，顯得極亮。

青雀忍不住笑。

記得，當時四周圍著許多人，有永春堂的三位，也有李嬤嬤、嚴嬤嬤，還有碧蕊芳蕊們。可這張畫裏只細畫了，其他人都模糊了影子，只能看出都在仰視著，為喝彩，著。

他也在著嗎？

他是……在著嗎？

青雀小心翼翼著畫紙，視線緩慢移，落在了畫卷側邊的落款之上。

是楚王剛勁遒健的字跡。

作畫的日期之後，末尾，他寫：

“于臨羌軍中作”。

“賀贈青雀芳辰”。

……

當青雀終于舍得將目從“賀贈青雀”四個字上移開，把畫重新卷起，打開楚王的信時，楚王也在看的信。

這是他收到的第三幅承的畫像。

青雀的畫工很好，湛細膩，每一幅畫，雖只相隔半個月，卻清晰畫出了兒的細微變化。

他確實，很久沒看過小兒吃手吃腳、爬翻、嬉笑哭鬧無賴了。

自從他十五上邊關，不論是阿娘生的弟妹，還是府中人生的兒，他都不再有時間——後來，也是不願——細看。

去看孩子，就會被孩子的母親反複借口孩子挽留。若他不留，便好似一個無心無的罪人。

青雀，和承……不同。

看過最新一幅畫像，楚王又找出前兩幅，反複對比，眼中早已盛滿笑意。

直到全海輕聲進來，在他後回說：“殿下，時辰到了。”

楚王緩緩放下畫紙。

他垂眸，收起青雀的來信和畫，落鎖，聲音平靜：“走吧。”

他和幾個親信策馬來到西涼府最西邊的街道。

在巷口，他便與衆人下馬，步行進巷中。

親信學了四聲鳥。

很快，一戶院門開啓，一對青男恭候在門邊，請他。

了一眼隔壁，楚王緩步走進去。

這是一所西陲常見的富庶人家的民居，一進大小，幾間青磚屋舍，院牆不算高，以楚王的量，可以輕易看見隔壁的一切向。

為大周的親王，百姓口中的“戰神”，節度邊軍的大將，他想進哪一戶人家，想見什麽人，大可以直接敲門，報上名號，無人會阻攔他。

可他只把自己藏在院牆邊的樹影後，靜靜站著，著，等著，等到了太偏西，隔壁的老夫妻終于相攜走出屋門。

丈夫挑水，妻子澆地，兩個頭發都快全白了的老人家作慢悠悠地，侍弄著院子裏的幾壟瓜地。

“這個長得好！長得真好。”老阿婆蹲在壟邊，笑著捧起一只瓜，“老頭子，這個阿寧喜歡。就它吧！”

“哦……”老頭子費力彎腰，仔細看了看，也笑呵呵地，“就它吧，就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