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等你 “不是想權勢瘋了,誰會真以為我……
楚王說得隨意, 語氣平淡,神也無變化,仿佛與帝妃商議新王妃的人選, 于他而言, 只是吃飯喝水一樣,再小不過的事。
青雀卻不能像他這樣淡然。
關于他是否還會再娶新妃,早在霍玥來威脅,想讓替霍四小姐博取機會的時候,便思考過。
那時, 回憶起來, 上一世,他……至死沒有續娶。他死後,極盡哀榮,聖人甚至因不滿他妃妾的出, 要給他再選高門淑相配冥婚, 只是被群臣勸阻, 沒有配。
不過, 有些時候,上一世只是上一世。
的兒現在是楚王的次, 便已與上一世截然不同。
上一世的楚王直到早逝都沒有續娶,上一世的楚王府裏,也沒有和兒。
已經多了兩個人,為什麽一定不會再多一位新王妃?
青雀在一瞬裏的思考伴隨著的恐慌:
對未知的恐懼,和對將有陌生的一府主母管轄的不安。
但還沒等的思索加深, 還不過一個呼吸,楚王便說出了下一句:“我沒應。”
“我請示父皇,年後便去遼東, 父皇準了。”他道,“再娶新妃的事,還是先等四邊安定了再說。”
青雀還沒升起來的張立刻就散了大半。
原來府裏沒有王妃這樣輕松。
原來,是因為沒有王妃,府裏才這樣輕松。
不可避免地想。
應是楚王的直言讓到了安定,也可能是他持續這麽多天的守諾,讓他們相的時間比從前長了很多,也讓對他更加悉,沒經太多思考,開口:“那殿下說的後一句,陛下應了嗎?”
——再娶新妃的事,還是先等四邊安定了再說。
知道,他不會輕易對生氣——如果才府那幾天,他對若有若無的嘲諷不算,他還從沒對真正生過氣。所以,才敢以一個七品孺人的偏室份,向他探問有關未來王妃的確切消息。
“沒應。”
覆上青雀放在兒襁褓旁的手,他聲音低了低:“父皇只道,再說。”
說出這話時,他眼中一閃而過的,似乎是低落。這緒消失得太快,青雀幾乎以為自己是看錯了。
可再仔細去看時,又在他眼中、面上,看不見分毫黯然或沉郁。
側過,將另一只手覆上,雙手一起包裹住他:“殿下。”
“嗯?”楚王已經徹底恢複到平常。
“殿下——”他如此,青雀也只好真當自己是看錯了,便只問,“殿下年後便去遼東,可定了哪日啓程?”
“大約就在除夕後三五日。”楚王道,“確定了再告訴你。”
他便笑問:“不是還說等我回來,彈琵琶給我聽?我還能聽到嗎?”
“偏是殿下正在我生的當天回來!”青雀臉一熱,“又有兩三個月沒了……等我出了月子,再練幾日。”
“等你。”楚王握起的手,看手指上生出的繭,輕輕挲。
青雀了,沒,只好任他看。
這作……太親了。距離也太近。
姜側妃的手上,也有練琴練出來的繭嗎?
這樣想著,不免又想到新王妃。
觀察了片刻楚王的面,低聲問:“殿下,我還能不能知道,陛下和娘娘提的,都是誰家的小姐?”
若真有一日,他會續娶新妃,新王妃出如何、如何,都會關系到和兒在楚王府的生活。
想先做準備。
“嗯。”楚王應,“定國公的兒,長興侯的兒,雲家表妹,文姑姑家的表妹,謝家小姐。我只聽了這幾家。”
他平平說出的五家,不是勳貴功臣、便是皇親國戚。青雀都略知一二。
定國公和長興侯是同康國公府一樣的開國勳貴,又都在平定東夏時跟隨楚王再立功勞,與楚王私也甚好。
雲家便是貴妃娘娘的本家。目今貴妃娘娘父親為從三品祿寺卿,雖是“九卿”之一,權勢卻不如同品級的大理寺卿,亦不如同品級的六部侍郎等,貴妃的母親封韓國夫人。貴妃長兄、弟亦都從科舉仕,長兄現為戶部郎中,弟正外放江西為縣令。
從年齡看,楚王說的“雲家表妹”,應是貴妃長兄家的兒,雲家三小姐。
“文姑姑”,便是聖人的同胞妹妹,文長公主。
謝家是六公主駙馬的本家。
青雀雖然知道這些小姐的出和大概年齡、喜好,但大部分所知,都是通過霍玥的轉述。
不想據霍玥的話評判這些小姐,即便霍玥沒有必要污蔑幾個年紀比小四五歲的閨秀。
“不用多想們。”
楚王一嘆,上的眉尾:“再過兩年,們早找到如意郎君了,不會進楚王府。”
“是嗎。”他手太輕,得青雀有些,便笑,“那焉知,在們爹娘心裏,殿下不是最好的郎君?”
“我有寵妾,還殺過妻,不是想權勢瘋了,誰會真以為我是如意郎君,能做‘好丈夫’。”
楚王也笑笑:“至,定國公和長興侯敢這麽想,先會被他們夫人打折。”
他語氣輕松,話中卻是明顯的自嘲,還似有其他緒。
青雀還正細想,又聽他問:“還想到什麽了?”
他仍在笑,又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慣有的嘲諷:“總不會只在擔心未來王妃脾氣不好、手段狠毒……又是一個宋氏,怕我,護不住你?”
“那不是!”青雀急忙否認。
他笑著,似乎只是在和玩笑,沒有生氣。但這話裏牽涉到姜側妃的死因,青雀覺到了危險。
只好把自己一開始想到的,只是覺得越界而不敢說的想法說出來:“我、我是在想,陛下……和娘娘,給殿下選的這幾家閨秀,似乎,似乎全是殿下已有的部下……親眷。”
沒有一家,沒有一位,是丞相、尚書、侍郎等在京文臣或地方要臣的兒。
但這樣說,好像是在挑撥天家父子之,在強調聖人對楚王的猜忌。
趕快又添一句:“果然,婚姻大事,還是知知底、親上加親最好。”
楚王也已開口:“聰明。”
他淺笑:“我是正妃側室無一文臣高出,太子是滿宮妻妾無一武將之。這正是,父皇對我們的護。”
這句,青雀就真不敢接了。
楚王也沒再非要讓接話。
片刻,他松松攬住,一手輕握的肩頭:“快二更了,去睡吧。”
說著讓“去睡”,楚王還是把青雀送到了臥房。
他道:“等你養好,離新年還有幾日,京郊有個田莊,溫泉尚可,你去轉轉?”
青雀上次說過,還不曾離京遠行。
京郊雖不算“遠行”,大約也聊勝于無。
“殿下也去嗎?”青雀先問。
“只怕沒時間。”扶在床邊坐下,楚王道,“你自己去吧。帶上你母親妹妹一起散散。不是還和柳氏好?還想帶誰,都隨你的意。”
青雀想了想:“那、那我也先不去,等殿下離京,我再去。”
不管是不能、不敢,還是不想,都拒絕不了楚王的好、楚王的、楚王的親近。那就,不要逃,不要想著躲避。
楚王在京的日子本來就,若還出去幾日,便是又見他幾日。
拒絕不了,就多和他在一。相越多,才越能知道自己的,才能盡量看清自己的心。
閃的眼神看在楚王眼底,卻是另一重含義。
是……舍不得他?
幾日而已。新年之前,不願回來,他也要人去接的。
楚王有些不確定:“新年後,你先去。等我下次回來,再同你一起去?”
“好啊!”青雀笑,“我等殿下。”
坐在床邊,楚王就站在面前。仰頭看他,他垂眸著。沒有,但他們的面龐和影都在對方眼中,占滿所有的視野,好像這一時一刻,再容不下其他。
楚王向下俯。
青雀眨著眼睛。
他的目先掃過青雀的——能覺到——又掃過的眉眼、雙頰。最後,他視線落向額頭,卻沒有再向前。
青雀全的都向上湧。變燙,呼吸也燙,嚨發幹,也幹,便抿了抿。
想閉上眼睛,又怕這一閉眼,事就再不由控制,于是,還盯著楚王看。
楚王的吐息也近在咫尺。
他擡手,遮住了青雀的眼睛。
他的沒有落下來。
遮住青雀的目,他直起,退後,又退後。像上次一樣,他又說:“別多想。”
放下手,他低頭,側過臉,抑著呼吸:“我走了,快睡吧。”
……
步伐急促邁出西廂,頗有兩分狼狽站在廊下,經深冬的夜風吹了半刻,楚王才逐漸平緩了呼吸。
他才繼續想青雀。
像只冬天會躲在樹裏的小,為新發現一枚果子歡欣雀躍,又為外界的一點風吹草張不寧。為他的一句話驚慌,為一句玩笑臉紅,又那麽聰明,能從一句話裏察覺到父皇的,忌憚。
是,他一句話,就可以決定王府裏所有人的生死。但除之外,李氏、柳氏、張氏所有人,雖然也怕他,卻從不像一樣,戰戰兢兢努力和他相,為他一分一厘的“好”而真切激。
從前,宋家究竟是怎樣苛刻狠毒地待過。
回燈燭漸熄的西廂房,楚王神漸趨嚴肅,擰起了眉心。
-
大郎才三歲,只在開蒙,只有上午才上學,楚王自是上午去看他。
他回來得很快。
青雀便不問:“殿下難道沒和孩子說話就回來了?”
從過去到回來,還沒有半個時辰。
“你還真猜對了。”楚王失笑,“怕他見了我,嚇得不敢再上學,我只在窗外看了半刻。等下午再問先生吧。”
他道:“來日若張氏問,是不是你提議讓我去看大郎,你只管認下。”
青雀正端詳他的臉,應得慢了些:“啊……好!”
又忙說:“可這樣,不是搶了殿下的心意嗎?”
“這不要。”楚王還想說什麽,又忽視不了的視線,只好問,“看什麽呢?”
“在看殿下……”在他面前太放松了,下意識就說了出來,青雀忙擋住。
“看我什麽?”楚王問。
青雀忙低頭,想混過去,楚王卻握住的手腕,追問:“看我,還不說看什麽?”
侍們都忙忙退了出去。
“看殿下,現在、現在不嚇人了啊。”青雀只好說。
楚王一怔。
“是嗎。”進青雀自悔失言的雙眼,他輕聲。
不知是什麽緒靜靜纏繞上他,他間有些,有些想笑,便又靠近青雀半尺,玩笑似地問:“‘現在不嚇人’,那就是以前,很嚇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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