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求生無門 要放縱沉歡。
青雀還不知道宋檀會來。
一日昏睡,到了月出中山、黃昏將歇之時,反而沒了困意。不用人陪,兩個小丫鬟已自去歇息。
總歸是睡不著了。將繡墩移到窗前,在輕手輕腳推開的窄小隙裏,著將圓的月亮,又想起了母親,還有妹妹。
小姐出永興侯府,和母親、妹妹,都是永興侯府的家生子。們是世間最親近的家人,濃于水,即便分兩地,永興侯府與康國公府之間,走路也不過兩刻鐘遠。
從前,即便隨小姐嫁了過來,還能隨小姐歸寧,見一見家人。可自從做了侍妾,就再難見到母親和妹妹。
國公府的“眷”,一個妾室,怎好隨意出門。若在人家遇見一二男子,豈不有損貞潔?混淆了子嗣怎麽辦?
等到妹妹也做了妾,直到死,和妹妹,竟再也沒有見過一次。
母親去了,也沒能見到最後一面。
春夜的風仍有著侵的涼意。抹掉冰涼的淚,青雀正待闔窗,卻忽見一個婆子閃過,跟著便是敲門聲響起:“姑娘、姑娘,快開門!”
聲音裏滿是喜氣,還有些急切的討好:“公子來了!”
公子——姑爺——宋檀?他怎麽會來!
青雀大為不解,更沒有準備,一時便著了慌。來不急把繡墩放回原位,幾步跑回妝臺前,用力抹幹淚痕,又忙去拉門閂。
姑爺雖是的“夫”,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可與姑爺并不相。姑爺來房裏,一定是小姐安排的。可是,為什麽?
知道,小姐要生下子嗣。可小姐也明明知道今天不適、神亦不佳,為什麽還會讓姑爺過來?
青雀本不願在此時見到宋檀,更不想與他同床共枕、赤親近。只是一個奴婢,隔窗拒絕公子,便為不敬,還有“恃寵”之嫌。更何況,本沒有什麽“寵”可以依侍。
只能開門,當面對宋檀請罪。
門閂得。這原是怕人突然門做下的防備,現在卻險些防住了青雀自己。
幸好,在宋檀的腳步聲才抵達門外時,門開了。
“公子恕罪。”青雀立刻讓在一旁,“今日不適、儀容不整,并非有意慢待公子。”
宋檀停在門邊看。
他無疑是俊的,長八尺、眉目清朗,曾得聖上親口贊過“姿容”。對他的量來說,侍妾的這一間屋子未免有些淺窄。他站在門口,便擋去了大半灑進來的月,他再向一邁,房裏的一床、一桌、一椅、一臺、一櫃、一架,便都失了從容,變得迫不安。
為世家公子、皇親貴胄,宋檀自養尊優,自然不喜這屋子狹窄,每回來看侍妾,都未曾在此留宿。
但妻子說,侍妾還無生育,不便擡舉過甚,不如等有孕,再搬新房慶賀,他亦思之有理。
總是阿玥的人,該給兩分寬容。
如此想著,宋檀便轉坐向床沿,淡聲道:“起來,安置吧。”
青雀肩頭一。
深呼吸,“公子,”擡起頭,“我——”
“你‘病了’?”宋檀截斷的話。
他審視著,看眼下哭出來的紅痕,又看顯然是準備睡的衫:“做了噩夢,嚇著了?”
“……是。”
青雀不明白,為何姑爺的語氣,聽起來像質問說謊。
“真‘嚇著了’,還是裝的?”
宋檀起,走近,俯住的下,不許再退後,強讓直視他:“太醫不是說,你沒病?”
“只是‘心裏不安’。”他重複了一遍妻子的話。
青雀愣住。
是,沒錯,是沒病,太醫是這麽說的,“本無病癥,只是驚憂不安”,姑爺轉述得似乎沒錯。可為什麽姑爺會以為是裝樣?裝病對有什麽好?是……誰,讓他這麽想?
“你是玥兒的陪嫁。”宋檀不贅言。他直關上房門,將後月徹底隔絕在門扉之外,“玥兒願意擡舉你,我才收了你。別起不該有的心思。”
他側首,俯視仍在發怔的侍妾,告誡道:“裝病邀寵,別再有第二次。否則,玥兒容得你,我也容不得。”
裝病,邀寵。
這四個字在青雀心頭盤桓。品味著、會著,突然有些想笑。
若宋檀真似他口中說的一樣,厭惡“邀寵”,為何還要關上房門,與行房事?
若只“為子嗣計”,便不該有私,又為何目還在面上流連不舍,等著起投懷送抱?
還有小姐……小姐。今日終于明了,原來在小姐心裏是這般模樣。分明小姐親眼看到茫然失措、神思不屬,分明小姐還親自握著的手,陪等太醫,叮囑歇息,可在宋檀面前,小姐還是選擇了污蔑,至,也是說了些似是而非的話,讓宋檀誤解。
不會有人越過小姐,主和宋檀提的事。宋檀對如何想,端看小姐如何說。小姐不說讓宋檀來看,宋檀就不會來。
這是第二刺了。
今日是如此,焉知上一世的十五年,又有過多今日之事?
分明什麽都沒有做過。沒有“邀寵”、沒有欺瞞、更沒有背叛。
甚至,怕小姐傷心,怕自己對不起小姐,即便做了侍妾、了婦人,從前的十五年,也不敢在房事上到任何歡愉。夜晚之餘、床幃之外,更不會對宋檀有任何親近。
因為他是小姐的郎君。小姐的丈夫。小姐的男人。
宋檀于,只是例行房事、以備生育的陌生人。
本沒想過“背叛”。
在宋檀的注視下,青雀先直起腰。是因“有眼知高低”被選到小姐邊的,服侍十餘年,當然更能看得懂旁人的神。看到宋檀眼中多了些急切。
忍住笑,輕聲認錯,為自己澄清:“妾沒想到公子會來。妾以為,公子不會放在心上。”
這話裏帶著卑微的纏綿,是從未有過的勾人。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形伶仃,眼裏是慌張的不安。
宋檀眉心一皺,又一松。
“知錯就好。”他向青雀手。
到底是為了他。
青雀扶住了這只手。冰涼的指尖到溫熱的掌心,燭愈暗,青雀似乎能聽到宋檀急躁的心跳。
算來,活了三十四年,生育了兩個孩子,竟從不明白,什麽是男歡。
和自己的“夫君”“主子”歡,算不算“背叛”?
是小姐讓宋檀來的。是小姐讓宋檀來和同房的。
宋檀薄的覆了上來。疼痛的記憶太過深刻,青雀仍沒能避免發僵。
宋檀不滿睜眼。
青雀思量此時此刻著該有的反應,祈求地看向他。
宋檀比平日寬容許多,只無奈拍了拍的臉。
青雀嘗試放松。嘗試不去想,那些糟糕的、糙的、幹的、刺痛的,只能咬牙忍的夜晚。
推拒不了今夜,更推拒不了往後的許多數不清的夜。直到生下孩子,他們才會放過,——不,他們只是在房事上不再用得上,何談放過了。會生下兩個明知不會有好結果的孩子,看著別人擺布他們、打斷他的,親手送去和親、去死!
而還沒有辦法——想了一整日,想了一百零七天,都不出辦法救他們、救自己!
怒火又在青雀口彙聚,冬夜的寒風又吹了回來。一日的混憂懼全不要了。宋檀吻得沉醉,在他移開的間隙,青雀出牙,咬了上去——又很快松開。
真可悲。想。真可悲。恨意如此強烈,卻不敢在宋檀上留下任何傷口。每一道痕跡,都會為通向死路的快馬,不能傷了“主子”,更不能讓霍玥看到,與宋檀歡好的實據——
為什麽不能?
上的疼像小貓爪。
宋檀“嘶”的一聲,角,笑了。
這丫頭,自小就只會素著臉、遠著他,和玥兒嫁了過來,更是輕易不與他說一句話、不給他遞一杯茶。他雖只想和玥兒一生一世,卻不願看一個丫頭的臉。便做了他的人,也和木頭一般,縱對著這張臉,也讓人無趣。誰知今日,竟學會呲牙爪子了?
果然,是礙著玥兒,不便對他親近。
不許逾越就是了。
“也不知你是做了什麽夢……”
宋檀的手向下、也向下。青雀得以片刻息。
月有如流水,又從窗紙裏輕地進來。向窗欞,想著的“夢”,著宋檀的作。在厭惡與忍耐織裏,讓自己放松、再放松,回應了宋檀,上了他的肩背。
已經死過一回——不要再像上一世一樣活!至,也要有什麽地方不同,哪怕只是一件事——
青雀抓了宋檀的襟,指甲深深扣他。
今夜,在重獲新生的今夜,在還沒有找到生路、也不知能不能找到生路的今夜——
該放縱沉歡。
要放縱沉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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