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渡口，夜霧彌漫。

蘆葦在晚風中沙沙作響，烏篷船隨著水波輕輕搖晃，船頭一盞孤燈在霧氣中暈開昏黃的。

赫邱掀開艙簾時，的夜風裹挾著河水的腥氣撲面而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繃多時的肩頸終于松懈下來，指節因長時間攥而微微發白。

“總算出了京城。”他低笑一聲，回頭看向艙時，眼角細紋舒展開來，“再走半日，就能換馬北上。”

當初來京城的時候還想著能干一番大事，誰知道如今居然如此的倉皇出逃，不過好在有句古話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之前是他低估了蕭止淵，用不了多久，他便會卷土重來。

耶律齊懶散地靠在船舷邊，手中銅錢在指間翻飛，在月下劃出細碎銀。

他角掛著慣常的譏誚弧度：“之前你不是說就算死也在死在京城嗎？看來我們這些蠻夷之地的人，果然是不了這些文縐縐的地方。”

赫邱冷哼一聲，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挲著袖中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他眼角余瞥向船頭那個始終沉默的影，心頭掠過一不安。

他從前有牽制月刃的東西，現在東西拿不到了，也不知道這人會不會臨時反水，如果真的是這樣，恐怕只有先下手為強。

月刃抱劍立于船頭，黑勁裝幾乎與夜融為一。

夜風掀起他額前碎發，出下面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他形未，卻讓人覺像一張拉滿的弓，隨時可能暴起傷人。

耶律齊順著赫邱的視線看去，嗤笑一聲：“月刃，放松些，京城今日熱鬧得很，我們又已經走出這麼遠，他們本不可能追上來。”他將銅錢彈向空中，金屬撞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

月刃連睫都沒一下，仍舊死死盯著遠的黑暗。

赫邱無所謂地揮了揮手，袖口金線繡的暗紋在月下忽明忽暗：“隨他吧，殺手不都是這樣嗎？說起來也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別說話。”月刃突然冷聲打斷，聲音得極低。

耶律齊挑眉，銅錢停在指間：“怎麼？”

“有腳步聲。”

耶律齊側耳聽了聽，突然笑出聲：“你聽錯了吧？這荒郊野嶺的，除了水聲還能有什麼？”他故意用靴尖踢了踢船板，木頭發出一聲悶響，“皇帝已經回宮了，太子半死不活，還死了個貴妃，北境的那些俘虜也未曾審問，他們自家的事都沒法理，哪里有閑功夫真的來追我們？”

月刃眼神陡然銳利，抬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那只手布滿老繭，指節還有未干的跡。

四周驟然安靜下來，只剩下河水輕拍船的聲響。

噠、噠、噠。

不止是腳步聲，還有馬蹄聲。

赫邱他們也都是習武之人，這會聲音如此清楚，顯然已經能聽得明明白白，兩人臉瞬間變得慘白，額角滲出冷汗，赫邱猛地抓住船舷，指節發青：“不可能！我們走的是水路，他們怎麼可能追上來？”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的抖。

耶律齊的笑容凝固在臉上，銅錢“啪”地掉在船板上。

他緩緩出腰間的彎刀，刀刃出鞘時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魂不散……”

月刃已經無聲地到船邊，像一只蓄勢待發的獵豹：“先躲起來。”

話落，三人如同鬼魅般從船艙離開躍蘆葦叢。

赫邱蜷在泥濘的岸邊，腐質的腥氣直往鼻子里鉆，他咬住后槽牙，看著遠的火漸近。

霧中，鐵甲森然。

衛軍踏著整齊的步伐近，火把將霧氣染，為首的男人形如松，正是本該重傷垂死的方毅。

耶律齊瞳孔驟，結劇烈滾了一下：“怎麼會是他？”這人口那一刀是他親手捅的，按理來說沒死已經是萬幸，本不可能恢復得如此之快。

眼前的況讓赫邱臉上最后一也褪盡，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們全部都被算計了。”他忽然想起那日自己去東宮見蕭止淵試探時他重傷的臉，現在想來，白得實在是太過顯眼，分明是敷了。

隨著馬蹄聲不不慢地近，霧中緩緩現出一匹通漆黑的駿馬，馬背上的人一襲墨錦袍，金線暗紋在火下若若現。

蕭止淵居高臨下地掃視蘆葦叢，薄勾起一抹冷笑：“你們跑得倒是比孤預想中的要快。”

赫邱死死盯著蕭止淵握韁繩的手，那雙手骨節分明，穩如磐石，哪有一點重傷之人的虛弱？

“殺出去！”赫邱不愿意再這樣的坐以待斃，話落之后突然暴起，袖中三枚淬毒銀針破空而出，針尖泛著幽藍寒，直取蕭止淵咽。

蕭止淵對這樣的攻勢半點的意外都沒有，他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下一瞬，只見寒乍現，長劍出鞘的瞬間帶起一道銀弧，接著便是三聲脆響，銀針盡數被斬落。

眼見著赫邱已經出手，耶律齊和月刃對視一眼，同時暴起。

耶律齊的匕首劃出一道凌厲的半月形弧，刀鋒所過之蘆葦齊而斷，月刃的彎刀則更快，劍尖刺破霧氣時竟發出破空聲。

金鐵鳴聲震得人耳生疼。

蕭止淵單手持劍，劍準架住兩把兵刃，火星四濺中也都紋不，他手腕一翻，劍鋒突然發出凌厲劍氣，得二人不得不后退半步。

赫邱趁機從側面襲，短刃直取蕭止淵腰腹，刃上淬著的劇毒在火下泛著詭異紫。

蕭止淵形一轉，長劍帶起一片雪亮劍，殺意直赫邱，后者只覺得手腕一涼，短刃應聲而斷，下一秒只覺到間一痛……

“噗！”

鮮噴濺在蘆葦上，在月下呈現出詭異的暗紅。

赫邱神驚恐，子踉蹌后退，雙手徒勞地捂著嚨，指間鮮汩汩涌出，他張了張，卻只發出嗬嗬的氣音，最終重重栽倒在泥濘中，雙眼圓睜著向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