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何必怒？”一個慵懶的聲音突然從屏風后傳來，赫邱慢悠悠地踱步而出，他今天依舊帶著人皮面，不過卻是北境人的模樣。

特有的深邃廓在燭下顯得格外鷙。

他隨手撿起地上的一片碎瓷把玩，“我早就說過，對付太子不能。”

蕭云策冷笑一聲：“你以為本王不知道？如今是他蕭止淵欺人太甚！”

不過是剛剛從江南回來，就這樣肆無忌憚的手刑部的事，這不是明擺著打他的臉嗎？

蕭云策越想越覺得氣不過，尤其是看到赫邱這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來，“那你倒是說說，現在該怎麼辦？太子已經派人封鎖了城南水道，我們的計劃全被打了！”

赫邱不不慢地坐下，給自己倒了杯酒：“殿下可還記得，當年先帝是如何廢黜太子的？”

蕭云策一愣，隨后瞇起眼睛：“你是說……”

“沒錯。”赫邱輕抿一口酒，“謀逆之罪。不過這次，我們要讓太子自己跳進這個坑。”

“說點。”蕭云策終于冷靜下來，在他對面坐下。

赫邱低聲音：“我收到消息，北境使團不日便會抵京。如今這個節骨眼上京城人心惶惶，恐怕沒有誰會真的歡迎北境人，若是太子與北境私自來往，他那些所謂的民心，只怕會崩塌得比我們以為得還要快。”

“讓蕭止淵與北境使團私下會面？”蕭云策眼前一亮，但隨即皺眉，“可太子行事謹慎，怎會……”

“所以需要一點＇助力＇。”赫邱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函，“這是北境大王子親筆所寫，約太子在城外十里亭談。只要太子赴約，我們的人就會＇恰好＇發現……”

蕭云策接過信函，仔細查看上面的印鑒，突然有些不可置信：“這印鑒是真的？”

“千真萬確，畢竟你們的太子不是個好糊弄的人，”赫邱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北境大王子與我，可是老朋友了。”

蕭云策沉默了片刻。

他當年和赫邱相識，說起來也算是一場意外。

他只知道赫邱是北境人，上的疑點頗多，但是會的東西也足夠令人覺得心驚膽戰。

是這一手畫皮和蠱蟲，在京城就足夠翻云覆雨一陣子了。

跟這種合作，實在是要小心慎重。

蕭云策好半天都沒有說話，再開口的時候，他突然問道：“四弟那邊如何了？”

“四皇子最近閉門不出，正是好時機。”赫邱眼中閃過，＂我們可以借他的名義把這次的事帶過去……”

“不行。”蕭云策斷然否決，“父皇最恨手足相殘，這事不過沒有做干凈，我的結果必然不會太好。”

這樣危險的事，蕭云策并不覺得能去行。

赫邱聳聳肩：“好吧。”

他其實一開始也沒有想過江冥厭會答應，“那北境的事就只能從太子邊的人下手了。聽說晉王最近在督辦皇城水渠修繕？”

蕭云策眼神一凝：“你是說……”

“溫家小姐與太子關系匪淺。”赫邱意味深長地說，“若是讓＇無意間＇傳遞些消息……”

蕭云策突然想起來自己給溫明棠的那塊玉牌。

他本來想要借著王雨的機會設計讓溫明棠和北境的事“關聯”起來，誰知道計劃出了差錯。

而眼下，其實也不是不能夠將計就計。

翌日清晨，溫明棠換上一襲素，發間只簪了一支白玉簪子，正是蕭止淵送的那支。

做戲自然要做全套，否則若是被蕭云策抓住撒謊的把柄，還不知道會做什麼反應。

溫明棠指尖輕過簪頭的蝴蝶，心想祖母若在天有靈，見到這失而復得的舊應當欣才是。

馬車剛駛出城門，忽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江冥厭一墨藍勁裝策馬而來，額間還帶著薄汗：“表妹，我陪你同去。”

“表哥今天沒有公務嗎？”溫明棠有些意外他會在這里。

江冥厭低聲咳嗽了一聲，“我就猜到你會出門，所以有些放心不下，路途顛簸，我陪著你，要是遇到什麼麻煩的事，也能照應一二。”

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溫明棠自然不會再拒絕。

“那就麻煩表哥了。”

“真是巧了。”

行至半道，蕭云策一襲月白錦袍，騎著一匹通雪白的駿馬緩緩而來。

他刻意放慢馬速，與溫明棠的馬車并行：“本王正要去慈云寺上香，沒想到遇到溫小姐。”

他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帕包裹的件：“路上見野莓正，特意采了些。”修長的手指掀開錦帕，出鮮紅滴的莓果，“溫小姐嘗嘗？”

誰也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不速之客。

江冥厭突然策馬兩人之間，馬頭正好擋在蕭云策與車窗之間，“表妹近日脾胃不適，不宜食生冷。”

他從鞍袋取出一個油紙包，“這是府里廚娘特制的茯苓糕，最是養胃。”

蕭云策笑容微僵，卻不聲地將野莓收回：“是本王考慮不周了。”

他轉而看向路旁盛開的山茶，“本王記得溫小姐說過喜歡山茶？前面山崖上有株百年白茶，不如……”

“山路崎嶇，表妹的馬車不便前行。”江冥厭再次打斷，“況且祭祖吉時將至，耽擱不得。”

溫明棠在車聽得真切，忍不住掀起車簾一角。

只見蕭云策面上仍帶著溫潤笑意，握著韁繩的手卻已繃起青筋。

“三殿下好意心領了。”聲道，“只是今日確實不便耽擱。”

心道今日表哥來的這一遭真的太對，否則就是自己一個人，想要應付蕭云策這些目的的示好，還真的有些難辦。

蕭云策眸一深，忽然驅馬近車窗：“說起來，昨日那枚玉牌……”

“駕——”江冥厭猛地一夾馬腹，他的坐騎頓時橫擋在車窗前：“表妹，前面路窄，小心顛簸。”

這一路行來，每當蕭云策想要靠近溫明棠的馬車，江冥厭總會適時出現。

不是以路險為由隔開二人，就是以溫明棠不適為由推拒蕭云策的種種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