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謙臉上的表堪稱呆滯。

他怎麼忘了，自己全家人的命如今都在別人的手里。

康歷已轉從柜中取出一匹布料，語氣恢復如常：“客，這料子可還滿意？”

門外傳來腳步聲，有客人進了鋪子。

張謙強自鎮定，將木盒塞袖中，勉強笑道：“甚好，就按這個做吧。”

康歷高聲應下，又低聲音補了一句：“三日后，商隊會有一批新茶運出城，你找個理由，讓守城衛行個方便。”

張謙會意，點頭離去。

走出鋪時，夜風拂面，他卻覺得渾發冷。

袖中的木盒像一塊燒紅的炭，燙得他心神不寧。

江冥厭踏進刑部暗牢時，火把的映得他眉骨下的影更深。

段方全被鐵鏈吊在刑架上，手腕早已磨出痕，可那雙渾濁的眼睛里仍淬著頑固的。

“段方全，”江冥厭出匕首，刀刃在火下泛著冷意，“錦繡閣的兵從北境運到京城，經的是哪條道？你背后的主子又是何人？”

當初行軍的時候，江冥厭沒做過這樣審問的事。

那些個細都會撐不住，他不覺得段方全的骨頭能比那些人還要。

段方全啐出一口沫，咧開，語氣斷斷續續的：“江大人，我就是個替人看庫房的，聽不懂這些。”

江冥厭笑了聲，刀刃突然上段方全的耳垂：“三年前你在南郊買宅子，用的是南陵錢莊的銀票。那錢莊背后……”

他低聲音，“是王崇明的妻弟，我說的可對？”

段方全瞳孔驟，結劇烈滾。

下一瞬，他猛地咬牙關，結果卻被江冥厭閃電般鉗住下頜。

“想死？”江冥厭指尖發力，卸骨聲清脆響起。

段方全的下頜歪斜著臼，涎水混著從角淌下，嚨里發出野般的嗚咽。

江冥厭甩開手，接過獄卒遞來的帕子凈指節：“找大夫接上，灌參湯吊著命。”

他轉時瞥見段方全絕充的眼睛，“你還有妻兒，這種誅九族的罪，他們知道自己被連累了嗎？”

段方全看著江冥厭離開的影，心如死灰。

變故來得太突然，他甚至都沒有安排好。

進了這種地方，恐怕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彼時，王崇明在府邸的書房里來回踱步，額角滲出細的冷汗。

蕭云策的傳話在猶言在耳。

盡快除掉段方全……可這種事，為何非要他親自手？若是被查出來，他就是替死鬼！

“老爺，”心腹推門而，低聲道，“刑房那邊已經安排好了，李嬤嬤會扮作段方全的妻子去探監。”

王崇明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確保萬無一失，若是失手……”

“嬤嬤的孫兒在我們手上，”心腹冷一笑，“不敢不盡心。”

王崇明閉了閉眼，揮手示意他退下。

窗外的天漸暗，他盯著搖曳的燭火，心中不安愈發濃烈。

刑部大牢的側門，一名佝僂著背的老婦人巍巍地走進來，手中捧著一個食盒。

獄卒掃了一眼，不耐煩道：“探監的？”

老婦人點頭，聲音沙啞：“老是段方全的妻子，來給他送些吃食……”

獄卒哼了一聲，不聲地從袖子里面把銀錢給接了過來，揮手放行：“快點，別耽擱。”

老婦人低著頭，一步步走向關押段方全的牢房。

段方全被單獨關在一間暗室里，下剛被大夫接回，臉慘白如紙。

聽到腳步聲，他猛地抬頭，見來人竟是李嬤嬤，眼中閃過一驚愕。

“當家的，”李嬤嬤眼眶含淚，聲音哽咽，“我給你帶了你最的棗泥糕……”

段方全盯著，認出來了這人是在王家灑掃的嬤嬤，出現在這里，必然是因為王崇明的指使。

李嬤嬤打開食盒，取出一塊糕點，抖著遞到他邊：“趁熱吃吧，吃了就不難了。”

就在糕點即將到段方全的瞬間，牢房外突然傳來一聲厲喝：“住手！”

江冥厭帶著幾名侍衛沖了進來，一把奪過李嬤嬤手中的糕點。

李嬤嬤嚇得癱在地，食盒打翻，里面的棗泥糕滾落出來。

江冥厭撿起一塊，掰開后，里面赫然藏著一粒黑的藥丸。

“毒藥？”江冥厭冷笑，看向李嬤嬤，“誰指使你的？”

李嬤嬤面如死灰，抖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江冥厭不再廢話，揮手道：“把帶下去，嚴加審問！”

日頭正好，溫明棠在窗前逗弄金雀，江冥厭來的時候，順手撒了把粟米給雀兒：“怎麼樣？可跟我猜的有什麼出？”

江冥厭將染的帕子擲在案上：“老嬤嬤咬死是段方全欠賭債，要毒殺泄憤。”

雀兒撲棱棱飛走了。

溫明棠收回了視線，看著江冥厭：“表哥，你能畫張那嬤嬤的畫像給我嗎？”

“你要做什麼？”

“暫時保。”溫明棠眨了眨眼睛，難得的賣了一個關子，“對了，表哥，畫像的時候能不能讓我的婢在旁邊看著？”

這并不是什麼難事，江冥厭答應下來。

一個時辰后，李嬤嬤的畫像就送到了溫明棠的手里。

仔細地瞧了瞧，心里已經有了盤算。

第二日。

晨剛染紅檐角，江冥厭的府門便被叩響。

溫明棠扶著翠安下車時，特意將的帷帽得更低些。

“這位是？”江冥厭盯著那布麻的佝僂影，忽然見溫明棠掀開帷帽，驚得茶盞磕在案上。

那張布滿皺紋的臉，分明是昨夜獄中的李嬤嬤！

“民婦給江大人請安。”

“李嬤嬤”開口竟是蒼老沙啞的嗓音，屈膝時連脖頸微的幅度都與本尊無異。

江冥厭頓時反應過來為何昨日溫明棠又是要畫像又是讓婢去了一趟刑房。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

溫明棠用銀簪挑開“李嬤嬤”耳后細，揭下一層薄如蟬翼的面，出翠安清秀的臉：“雪蠶泡藥三日，拓著真人的臉模子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