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于夜中慢慢走著，走過長廊，穿過竹林。

謝淮走在前面，手里的燈籠輕輕搖曳。

暖黃的燈火與月融在一，暖白的暈落在腳下的青石板上，如洗如灑。

飛霜院的布局與其他院子不同，是狹長形的，院落進深頗深。

蘇怡言大多時候只是在前面的院子走，后面的院子和花園從未去過。

巨大的老桃樹遮天蔽日，枝椏在墻邊展開來，約能聞到淡淡的果香，白玉石桌在燈火下泛著溫潤的澤。

蘇怡言目一頓。

一種悉的覺迎面而來。

這里的一草一木，倒像是應天書院中那個小院落的布置。

忽的，謝淮手中提著的燈籠墜地。

燈火滅了，周遭一片漆黑。

突如其來的黑暗讓蘇怡言渾一，恐懼如水般涌來。腳下一，本能地撲進了謝淮的懷中。

直到鼻尖滿滿都是謝淮上清冽的氣息，才反應過來自己都做了什麼。整個人埋在謝淮的懷中，臉在他的膛，嗚嗚咽咽地泣著，手還死死拽著他的襟不撒手。這姿勢異常悉……

蘇怡言子一僵，臉上泛起一陣熱意——這可不就是那一夜無數次用在他上的姿勢麼？

那夜顧著報復，如今看起來自己簡直像極了……投懷送抱？

若這是在夜半床榻上，若這是在裝睡，便罷了。

可如今他們二人都是清醒的。

他應該會推開吧？

蘇怡言不想難堪，手抵著他的膛，想先一步從他懷中退出，卻發現退無可退，自己的后腰上不知何時早已覆上了一只大掌，牢牢扣著的細腰。

掌心的溫熱著薄薄的紗傳來，覺自己腰上一片滾燙，灼熱。

謝淮的另一只手放在的發頂上，修長的手指拂過，在的烏發間溫地穿。耳邊傳來溫熱的氣息，是他低沉的聲音：“怪我，方才未拿穩。”

“別怕。”

謝淮輕聲安著，原本在腰間的手移到的脊背，一下一下輕拍著，如同在安一只了驚嚇的貍奴。

耳邊似有許多道夜風拂過，周圍的草木發出了沙沙聲，過了一會兒，又歸于平靜。

謝淮突然放開在按在發頂的手，從他懷中抬頭。

剎那間，無數流螢飛舞，微弱的點在他們二人周圍沉浮，明明滅滅，如夢似幻。

他就在的眼前，一月白云緞錦，如世間皎月，姿容絕滟。那雙深邃如夜的眼眸中映著的影子，搖曳其中。

這一刻，一切猶如在夢中。

“你……硌著我了。”

蘇怡言吸了吸鼻子，他上怎麼還帶著他那破木。

不過今夜之后，他就再也不用防備著了。等一切揭開，他那般在乎柳月眠，又怎會忍心讓傷心？定會時時相陪，夜夜相伴……

“……硌？”

頭頂是謝淮帶著笑意的聲音：“……這就取出來給你。”

蘇怡言眼中閃過不解，要木作甚？

下一瞬，他將一放的掌心。

“……喜歡麼？”

手沉甸甸的。

整簪子是用黃金打造的，依舊是紅的五瓣花朵，用的是最為上乘的紅寶石點綴而。

與普通簪子不同，這支簪子壯無比，簪有兩指，簪尾除了花朵部分，還做了幾簇金葉子襯著，那金葉子不是薄薄的一片，而是實打實的用料，厚重無比……比當初在金店挑的那幾樣有過之而無不及。

樣式太過繁復華麗。這麼支簪子若戴在頭上，怕是沉得能將脖子都扭斷了……

“喜歡。”

蘇怡言將簪子捧在手中，神有些恍惚。從前，只要是他送的，都喜歡。無論是那只糙的瑪瑙簪子，還是不喜歡的栗子糕……

思緒飄遠。

猝不及防間，耳邊響起謝淮的聲音。

“生辰快樂。”

蘇怡言手一，那支簪子差點跌落在地。

靜謐的夜，漫天流螢，夜風中最溫的聲音……

緩緩抬起頭。

臉蒼白。

……

待到二人回去，一旁的草叢了，慢慢鉆出兩個人來。

“真是要命，終于結束了，比我殺十幾個人還費勁。”竹三摘掉頭上的枯葉，抖掉上的塵土。

“可不是，蚊子都快把我咬死了。”

竹二往自己上，胳膊上撓了好幾下，全是紅腫的包。這地方植被茂，又很有人來，蚊子把他差點吸干。

說起來，這幾日別的暗衛兄弟在路上追殺逃犯，他們在捉螢火蟲。

別的暗衛兄弟在地牢里揮舞著皮鞭審訊探子，他們在捉螢火蟲。

別的暗衛兄弟在刺殺某某員，他們還在捉螢火蟲……

這要是被其他暗衛里其他兄弟知道，還不得笑話死他們倆。

不過不枉他們熬了好幾宿，幾乎將整個侯府的螢火蟲都給主子逮來了——夫人方才都哭了！

“二哥有點東西。”竹三沖他比了個大拇指，不像他，除了殺人沒什麼特別的好。

“那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竹二得瑟道，他看過的話本子套路沒有一千也有一百，主子聽他的就對了。

他都替主子想好了，今年生辰放螢火蟲，明年生辰放煙花……姑娘家不就喜歡這種亮閃閃的東西麼？

……

風吹著棱花窗戶，發出細微沙沙的聲音。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夜半，追月悄悄從床上坐起，看了一眼一旁睡的彩云，躡手躡腳地出房門。

房門關上后，一旁睡的彩云慢慢睜開了眼睛。

一切真如夫人說過的那般，追月有二心了……

蘇怡言本就不像其他院子的主子那般規矩多，特別是搬飛霜院后，冷冷清清的，夜里也不需要值守的人。

此時院中空的，一個下人也沒有，只是偶爾聽到幾聲蟲鳴。

追月穿過垂花門，來到前院，先是左右看了看，確定四下無人，然后從腰間掏出一把鑰匙，悄悄將飛霜院的院門打開。

不多時，院外傳來聲音。

“確認人在屋子里？”

“在。”

“咱們先把門窗堵了，省得那夫待會給跑了。”

話說完，幾個黑影鬼鬼祟祟地溜進了飛霜院，貓著腰守在了房門前和窗戶下。

一切準備好后，柳月眠帶著一群下人闖進了飛霜院。

今日特地一華服打扮，搖曳生姿地款步而來，帶著不可一世的傲慢和張揚。

的眼中閃爍著得意的芒:過了今夜，便是這侯府中唯一的主人！

丫鬟們手中都提著一盞盞燈籠，霎時間將整個飛霜院照得燈火通明。

這半夜鬧出的靜將飛霜院的下人們都驚醒了，紛紛起穿好服準備外出查看一番。

當他們看清最前面站著的柳月眠時，頓時清醒了。

月眠郡主怎麼會大半夜帶著一群下人來飛霜院？

“方才我們抓到一對私通的男，那夫趁逃了，我們追了一路，眼見人翻進了這飛霜院。我們郡主擔心夫人的安危，特地前來查看。”

容嬤嬤面上一派嚴肅，上說得義正言辭。

“什麼？夫？”

飛霜院的下人們頓時一陣。前陣子府上才死過一對茍且的男，怎麼又有人頂風作案？還牽扯到了他們飛霜院。

不過飛霜院中留下來的下人們大多數是向著蘇怡言的。此時自然紛紛為自家主子說話：“那也得讓府中護衛來搜，怎麼就到你們修竹院的人？”

“郡主這是將自己當府中主母了吧？這手未免也的太長了些。”

“就算那人真進了咱們飛霜院，你們也不能一聲招呼也不打就帶人沖進來。”

“就是，長公子還未發話，郡主這麼上趕子，也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吧？”

柳月眠臉鐵青，恨不得將這些低賤的下人全都割了舌頭發賣了去。

不過一想到待會能看到的彩好戲，的臉上重新掛上虛偽的笑容。

左右過了今夜，們口中的謝夫人將不再存在。

瞇了瞇眼，目一掃人群后面的追月。

追月立刻會意。

不一會兒，人群中響起了一個含糊不清的聲音：“郡主心系夫人安危，奴婢們自當全力配合。”

有了追月配合，柳月眠勾了勾，順理章地接過話：“既如此，爾等還不快快搜查？”

下人們開始里里外外地提著燈籠找人，任何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院子中的花草被掀得一團糟，院中其他房間里的東西也被摔得七零八落。

柳月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微微后仰，悠閑地看著這片混的場景。

在心中掐算著時間差不多了，柳月眠幾步來到蘇怡言的房門前，朝容嬤嬤抬了抬下。

容嬤嬤立刻會意，沖上前將門拍得震天響。

“謝夫人，院中進了歹人，煩請將門打開！”

容嬤嬤一連拍了好幾下門板，房中也無人回應。

“謝夫人，您沒事吧？那歹人不會跑到您房中去了吧？”

飛霜院中的下人一聽容嬤嬤這話，頓時都黑了臉，這不是心要將臟水潑到自家主子上去嗎？

“你這老婦，胡說什麼呢！”

“里吃了什麼東西，怎麼這麼臭！”

“……”

容嬤嬤正要上前去教訓站在前頭的那幾個丫鬟，柳月眠示意退下。

柳月眠雙手抱在前，角浮現出一得意的笑——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

待會等請的人都到了，這場好戲才更加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