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傍晚，蘇裊宮前，舒玄清便讓人給遞了消息，說人理了，重傷逃竄時誤火場，又被炸的山掩埋，尸骨無存。

蘇裊長長吁了口氣，只覺得籠罩在頭頂的云散了一大半，爬上馬車看到蘇萱時，沖蘇萱勾笑開：“姐姐。”

晏臨這個大幫手沒了，蘇萱以后再想做點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怕就難了。

與此同時，蘇萱聽到耳邊忽然響起冰冷提示音：“爽-30，環-30，另，請注意，環數值降至臨界點。”

蘇萱面瞬間一片僵滯。

前兩日晏臨被抓時就約有所預，可那時候并未聽到環下跌，以為晏臨這個幫手終歸會有驚無險。

可現在，為什麼忽然間跌了這麼多！

臨界點！？

蘇萱忍不住在腦海中問：“降到臨界點會有什麼后果？”

那道聲音難得愿意多說，只是語調依舊冰冷：“將至臨界點，意味著環即將耗盡，若環耗盡，則使用環所改變的一切將會恢復原狀。”

蘇萱垂在側的手不自覺抖起來，整個人腦中都有些空白。

蘇裊把蘇萱心不在焉六神無主的模樣看在眼里，眨了眨眼，故意問：“姐姐，你怎麼了，瞧著像是有心事啊。”

蘇萱驀然驚醒，抿看著對面的蘇裊，暗暗握拳扯了扯角：“我沒事啊。”

“是嗎？”

蘇裊笑瞇瞇：“那就好。”

閱瀾宮，一偏僻暗室，全傷勢已經被包扎止又喂了參湯扎了滿頭銀針的晏臨躺在那里，滿臉苦笑：“果然我還是逃不出殿下手心……方才我所說的一切絕無半句虛言，亦心知這一切太過匪夷所思，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殺了我。”

頓了頓，晏臨緩聲說：“只希殿下此番能好好保護，前世了太多委屈……那樣好的姑娘，不該再苦了。”

謝沉硯沉默片刻，問：“依你所言，你覺得蘇裊與你一樣，也……記起了前世？”

晏臨過了會兒才嗯了聲：“這是我的猜測，畢竟，若非如此，不該會拒婚五皇子，也不可能知道我的……但這只是猜測。”

謝沉硯沒再說什麼，看了眼重傷難起的晏臨，轉走了出去。

怪力神之言，謝沉硯從未相信過……可晏臨待出來的一切，卻讓許多原本他難以理清的事都有了解釋。

若蘇裊果真如晏臨所說，與他一樣記起了前世，那麼，對舒玄清的那份特殊便都能解釋得清了……以及，以前蘇裊與他相時的一些細枝末節的異樣。

這一刻，謝沉硯想起了很多，從云州到京城時的種種。

在云州時那縱卻并無任何欺下人習慣的千金小姐對他那份沒來由的惡意與反復無常……其中最為明顯的便是離開云州前，老五謝輕瀾出現的時候。

蘇裊那時的表現讓他誤以為喜歡謝輕瀾，可如今想來，那分明是害怕謝輕瀾認出他！

所以，從一開始，蘇裊就知道他是誰？

以為他是前世賜毒酒的人，原本應該是想要報仇的……可心地太，居然對他這個前世仇人都沒有真正下過狠手。

還有他返京回宮后蘇裊對他那份藏不住的抗拒與忌憚，醉酒時看到他，第一反應是捂住說不喝，不喝什麼？

還問他，會不會灌酒。

他那時將眼中的害怕與畏懼當醉酒后的神志不清，可若那一切都是因為……誤以為前世是他賜毒酒？

如若這般匪夷所思的事是真的……萬一是真的，那麼，在蘇裊眼中，他便是前世毒害的人。

所以，任憑他使盡渾解數，他們之間卻始終隔了一層東西，看不見不著，不敢。

也是因此，任他如何取悅示好，哪怕他們早已親近過……卻依舊難以打破那層看不見的隔閡。

也是因為這個，分明對舒玄清沒有半分曖昧，蘇裊卻對舒玄清無端信賴，以及在他與舒玄清之間，每一次，都堅定選擇的是舒玄清。

謝沉硯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會相信這種天馬行空之言，可他卻又清楚的意識到，因得晏臨口中那匪夷所思的所謂前世記憶，許多事忽然間都變得明朗起來。

這時，相禮進來低聲稟報：“殿下，蘇二小姐進宮了。”

謝沉硯陡然抬眼……

馬車過了西華門沒多久便到了地方，車子停下，蘇萱看了眼蘇裊，抿往后了，一副禮讓蘇裊先下車的架勢。

蘇裊瞥了一眼，率先下了馬車，可剛抬頭，就看到謝沉硯邊的相禮垂首站在那里。

相對于笑瞇瞇的平璋，沒什麼表的相禮總是瞧著有些沉沉的。

“蘇二小姐。”

相禮上前躬開口：“我家殿下有事尋您，煩請您走一趟。”

蘇裊心里重重一跳，忍不住有些張起來。

想起來自己在林中拿手弩對著謝沉硯時他的神，心中不停打鼓。

不會后悔選擇自己的哥哥，可想到這段日子謝沉硯待的所有，總歸覺得理虧……再想到謝沉硯云淡風輕間強勢的手腕，蘇裊便有些想掉頭逃竄。

“這個、天不早了，那個……”

相禮卻又道：“殿下請您走一趟。”

蘇裊狠了狠心握了握拳，然后一抬下：“那便走吧。”

怕也是沒用的，即便解釋不清對舒玄清的維護，可至……大不了，……多說點好話慫一點，任謝沉硯發落就是了……

該死的閱瀾宮怎麼這麼近，這麼快就到了！

到了宮門口，蘇裊就看到平璋正守在門外。

看到，平璋往日的盈盈笑意變得有些艱難無奈，蘇裊也能理解，畢竟前不久才用手弩指著人家主子。

“殿下在里面換藥，二小姐請進去吧。”平璋替推開殿門。

蘇裊深呼吸，然后走了進去。

太醫正好收拾完藥箱起，走過邊時客氣頷首，而后便被平璋讓小太監客客氣氣送了出去。

殿門在后關上，蘇裊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繃起來……分明謝沉硯只是安靜坐在那里，甚至都沒有看。

一時間，周遭安靜的有些詭異。

蘇裊想到這次終究是自己理虧，便鼓起勇氣率先開口：“殿下的傷，如何了？”

“尚可。”

謝沉硯垂眼掩下眸中翻涌的復雜與混，下意識手要去拿茶壺，卻又是一頓。

蘇裊看到他被包扎著的手，忙上前拎起茶壺給他倒了杯茶水：“我來我來，我來就是了。”

謝沉硯終于抬眼看：“會不會太麻煩蘇二小姐？”

蘇裊毫不遲疑：“怎麼會！”

想充分現出自己也并非純純的白眼狼：“殿下是為了救我才傷，還是右手，做什麼都多有不便，若是有我力所能及之事，自該替殿下分憂。”

幾乎就在話音落下的一瞬，殿門被敲響后推開，平璋進來恭敬道：“殿下，熱湯準備好了，您可以沐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