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應瓷站在原地，的發梢還在滴水。他著地上摔爛的蛋糕，結滾了兩下，最終只是蹲下去收拾碎片。

“對不起，那家店打烊了。”他聲音很輕，用紙巾裹住蛋糕殘塊，再仔細地去地上的油，“我找了好幾家店，但是真的找不到一樣味道的蛋糕……”

自檢查出懷孕以來，郁綏青沒有哪一天不是在難中度過，這一刻，里積攢很久的委屈終于發出來。

“霍應瓷，我每一天都很不舒服，每一天都很難。”捂住臉，眼淚從指里流出來，“我只是想吃那家店的蛋糕而已，為什麼你連這點事都做不好。”

霍應瓷的作頓住了。

他低著頭，泛白的手指里還著沾滿油的紙巾，肩膀似乎僵了一瞬，又很快沉下去，像是無聲地嘆了口氣。

郁綏青看不清他的表，只能看到他漉漉的發梢垂落，水珠順著他的額角下，滴在他微微繃的下頜線上。

他的神變了變，像是把什麼話咽了回去。

最終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繼續蹲在那里，一點點干凈地板上的油，作很慢，像是刻意放輕了力道，怕驚擾了什麼。

郁綏青看著他這樣，心里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把。

見過他在駕駛飛機時穩勝券的樣子，見過他在商場上雷厲風行的樣子，甚至見過他冷著臉訓人的樣子，可唯獨沒見過他這樣，明明滿雨水、滿手油，卻連一句重話都不舍得對說。

霍應瓷完地板，慢慢站起，膝蓋似乎因為蹲久了而有些僵，但也只是輕輕了，然后走到面前。

他的睫上還掛著水珠，眼尾微微泛紅，不知道是被雨水浸的，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抿一條線，像是在極力克制某種緒。

可最后開口時，聲音卻還是溫的。

“對不起。”他說，“是我沒做好。”

霍應瓷沒有生氣，也沒有反駁，只是輕輕捧起的臉，用拇指掉的眼淚。

郁綏青的眼淚掉得更兇了。

其實說完這番話就后悔了，否則也不會難到哭出來。寧愿他跟自己吵一架，或者干脆不理，可他偏偏還是這樣，溫得讓人更加愧疚。

“我不是故意的……”哽咽地抓著他的手腕，“我就是……太難了……”

霍應瓷把摟進懷里，手掌輕輕著的后背。

“我知道。”他低聲說，“我知道你難，不怪你。”

郁綏青把臉埋進他的肩膀里，聞到他上淡淡的雨水味，突然意識到，他一定冒著大雨跑了好幾家店，下車的時候可能連傘都沒打。

心里揪一團，悶悶地說：“你上是不是都了？”

霍應瓷“嗯”了一聲，手指梳理著散的頭發：“沒事，服換掉了就好。”

郁綏青抬起頭，看著他漉漉的睫和微微發紅的眼眶，心里酸得不行。

“你別這樣……”小聲說，“你這樣我更難過了。”

霍應瓷低頭看，忽然笑了下：“那怎麼辦？你罵我兩句？”

聽罷，郁綏青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沒用力，更像是撒。

霍應瓷握住的拳頭，輕輕親了下的指尖。

“下次你想吃什麼，提前告訴我。”他的呼吸均勻地噴灑下來，“我一定提前準備好，不讓你等。”

郁綏青吸了吸鼻子，悶悶地說：“……其實我現在也不是很想吃蛋糕了。”

霍應瓷不意外，挑了挑眉：“那現在想吃什麼？”

想了想，小聲說：“……酸辣。”

霍應瓷失笑：“這個點？”

“孕婦的口味就是變化很快。”郁綏青理直氣壯地說。

平時他最討厭有人在室吃這些味道重的東西，現在卻已經做得駕輕就。

霍應瓷嘆了口氣，認命地站起：“行，我去煮。”

“要酸一點。”

“知道了。”

霍應瓷了的頭發，走到門口時，又忽然回頭，看著認真地說：“郁綏青。”

“嗯？”

“難的時候，可以隨便沖我發脾氣。”他頓了頓，“但別一個人憋著，行嗎？”

郁綏青鼻子一酸，點了點頭。

—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三個月過去，郁綏青的肚子已經開始顯懷。

孕六月之后，的孕反已經不算劇烈，不過孩子倒是很活潑，經常胎得很明顯。

第一次到胎是在一個普通的夜晚，郁綏青躺在洗頭床上，任由著霍應瓷幫自己洗頭發。

溫熱的流水嘩啦啦地沖掉頭上的泡沫，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甚至掐出了幾道月牙印：“老公……”

霍應瓷看見臉煞白，頓時連呼吸都滯凝，心狠狠提起：“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不是……”郁綏青松開手，眼底泛起新奇的彩，“他了。”

霍應瓷迅速替沖干凈頭發，用干發帽仔仔細細地包好。

然后拉著他的手掌在自己隆起的腹部：“剛剛踢了我一下。”

霍應瓷的指尖幾不可察地發抖，掌下溫熱，隔著薄薄的家居服，突然傳來一下輕微的頂，像春日里破土的新芽。

“覺到了嗎？”郁綏青的眼睛亮晶晶的。

霍應瓷蹲下子，額頭輕輕抵在的腹部，因為，聲音啞得不樣子：“小壞蛋，不許折騰媽媽。”

話音剛落，他覺到自己的額頭竟被頂了一下，這次力道更明顯。

郁綏青笑了笑：“看來以后是個有主意的。”

后來這個預言果然應驗，每次產檢時寶寶都格外活潑，B超探頭剛放上去就開始手舞足蹈，有次甚至一腳踹在儀上，把醫生都逗笑了。

每回霍應瓷都是表面鎮定，回家就立馬對著各種育兒書研究起來，有時候甚至焦慮得睡不著覺。

有次郁綏青半夜醒來，發現他正對著網購的嬰兒模型練習包襁褓，修長手指和棉布較勁的樣子笨拙又真誠。

原來他也不是什麼都能很快就學會的。

后來月份大了，郁綏青開始腰酸，霍應瓷便每天雷打不幫按，他的手心寬厚溫暖，力道很大，每次按完都能舒服不。

但有天很反常，說什麼也不讓他按，是怎麼哄也不肯松口。

霍應瓷把抱在懷里講道理，問是不是不舒服了，卻莫名其妙地哭了。

“怎麼了，寶寶，哪里難？”

郁綏青眼睛紅得像兔子，嘟囔道：“就是不想讓你看。”

“我還有不能看的呀？”霍應瓷笑了一下，語氣像在哄小孩，“乖，我又不會嫌棄你。”

這才由著霍應瓷掀起服，雙眼卻逃避般閉上了。

霍應瓷看了一眼，一下就明白了這麼抗拒的原因。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后腰悄悄長出了妊娠紋，淡的紋路沿著原本白皙的蜿蜒，看起來有點突兀。

“是不是很丑？”下意識地想拉起服。

“說什麼傻話？”霍應瓷低頭吻了吻的，接著拿出油倒在手上，練地開始按，“像珊瑚，很漂亮，很珍貴。”

產檢的時候醫生特地提醒過，妊娠紋可能會發，發時千萬不能抓，霍應瓷想起來了，在按完之后又跟變魔似地找出來一個藥膏。

他看見郁綏青后腰上一塊微微發紅的皮，用指腹輕輕點了點：“這里是不是很？”

郁綏青怔怔地點點頭：“有一點。”

“我問過醫生了，這個止膏孕婦可以用。”霍應瓷把止膏擰開，挖出一小塊膏，均勻地涂抹在被撓過的皮上。

覺到一陣舒服的涼意，接著清冽的藥草香氣撲鼻而來。

郁綏青又很沒出息地紅了眼圈：“我是不是很麻煩？”

“一點都不麻煩。”霍應瓷堅定地回答，“你是最辛苦、最偉大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