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應瓷回過神，淺笑著說：“好。”

他從座位上站起來，像個機人一樣牽起郁綏青的手，目卻穿過觥籌錯的人群，落在不遠的父母上。

“霍總，能合個影嗎？”一位穿著得的士微笑著走近，打斷了他的思緒。

霍應瓷機械地點頭，郁綏青負責幫忙拍照，站到指定位置之后，他看向鏡頭，出訓練有素的微笑。

“謝謝。”士禮貌地遞給他名片，“您弟弟的事……很憾。”

霍應瓷笑了笑，這四年來，每個對他說“憾”的人，都不知道真正的憾是什麼。

憾不是失去，而是活著的人互相折磨。

他將名片塞進口袋，沒有回答。

線隨著他們遠去的步伐漸漸暗下去，侍應生替他們推開門，一陣冷風忽然凜冽地從窗戶吹過來。

他替郁綏青了上的披肩，忽然聽見后有人自己的名字。

“阿瓷。”

這個聲音讓他渾一僵。

四年了，溫釉珍早就已經不再這樣他，不是冷冰冰的“你”，不是諷刺的“霍機長”，而是他年時的昵稱。

霍應瓷緩緩轉，看到父母站在距離他幾步之外，臉上的神晦暗不明。

他和郁綏青對視了一眼，然后才疏離而又禮貌地問：“有什麼事嗎？”

他們相對而立，中間仿佛橫亙著一道形的墻。

溫釉珍走近幾步，開口時是近乎商量的語氣：“能跟我們到休息室談談嗎？”

“談什麼？”霍應瓷不置可否。

又是某種新形式的折磨嗎？在公開場合表演和解，私下繼續互相傷害？

霍靖和依舊著上位者的姿態，說話時卻罕見地停頓了一下：“談一談……當年的事。”

沉默片刻，霍應瓷回答：“那就在這里談吧。”

他不聲地表現出了抗拒，竟讓溫釉珍不知緣由地心里一痛。

扶住他的手臂，斟酌著說：“這麼多年來，我們欠你一個道歉。”

霍應瓷反應很快，下意識地側過，躲開了的，溫釉珍的手便僵地懸著，只抓到一團虛無的空氣。

“為什麼突然說這個？”他問。

“那天你從家里離開之后，我和爸爸都意識到了，其實我們心里一直都清楚這不是你的錯，只是失去小安實在太痛苦了，就像失去了的某一部分，我們的悲傷和痛苦需要一個發泄的出口，而你是唯一可以責怪的人……”

溫釉珍把心里的想法不加掩飾地說了出來，殘酷而又真實。

每一個字都像錘子敲在霍應瓷的心上。他張開，卻發不出聲音。

“確實是我們太固執了。”霍靖和說，“這對你來說是不公平的。”

父親的聲音難得地平和，沉沉地落在耳畔，卻讓他忍不住想笑。

怎麼會有人連道歉都這麼高傲？

“所以呢。”他的聲音格外平靜，“你們想通了，需要我怎麼做？”

溫釉珍把手帕得不樣子：“我們確實一直都不夠重視你，也沒有考慮過你的。對不起……希你能原諒我們。”

霍靖和補充道：“我們不會再你去港城了。你想繼續做你的公司，或者要回去當飛行員，我都可以給你安排。”

宴會廳里適時地奏起一首舒緩的曲子，溫婉的旋律和他們之間嚴肅的氣氛形荒誕的對比。

霍應瓷自嘲地笑了笑，他忽然有些懷疑面前的人到底是誰了。

在面對他的時候，父母臉上明明總是一次次地閃過失的神，明明語氣里只有涼薄，明明曾經面對他的哀求無于衷。

現在又是在演給誰看？

“不必了，我接你們的道歉。”他的下頜線繃了，“不過也僅限于此。”

霍靖和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之前那些事都過去了，我現在過得好的。人和朋友都在邊，‘鷹隼科技’發展得也還不錯，生活滿，家庭幸福。”霍應瓷的手原本自然地垂落下來，突然被郁綏青握住。

他不自覺勾起角：“爸、媽，也許你們有過愧疚，但是在最難的日子里，一直都是青青陪在我邊，你們道歉與否，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聞言，溫釉珍的眼淚終于落下來，心描繪的眼線暈開一片：“你要怎麼樣才能……”

“不需要怎麼樣。”霍應瓷后退半步，恰好站在壁燈的影里，神顯得更加堅定，“以后……我們各自安好，還是相互打擾吧。”

他話里帶著近乎殘忍的決絕，沒留下一反駁的余地。

說完這句話，他轉就要離開。

溫釉珍忽然上前一步，聲音哽咽：“至……至讓我們補償你一些什麼……”

“不需要。”霍應瓷果斷地拒絕，“既然我已經原諒你們了，你們以后也不需要愧疚，我們兩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