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未消,霍應瓷駕駛著汽車開往機場的方向,胎在漉漉的柏油路上劃出流暢的弧線。
發布會結束后,他和郁綏青都各自騰出了假期,準備趁著淡季去一趟歐洲。既是幫郁綏青慶祝生日,也是為了補上結婚時缺失的那趟月旅行。
他們計劃去歐洲開私飛,去蘇黎世雪,去塞羅那的,去南法的海灘邊看日落,從很久之前就一直期待這趟旅行。
“護照都帶了吧?”出門的時候走得急,霍應瓷現在才想起來提醒。
郁綏青對這些事不怎麼上心,出去旅行時一直有丟三落四的習慣。
“這次帶了。”看了一眼,護照和份證都在包包的夾層里。
霍應瓷輕笑,從善如流地轉了個方向。
車窗外,積雪覆蓋的松林飛速后退,像被抹了油的蛋糕。郁綏青放下車窗,冷風裹著雪后特有的清冽灌進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關上吧,小心著涼。”霍應瓷皺眉,卻看見鼻尖凍得通紅還固執地探出半個腦袋的模樣,心又下來,“至把圍巾圍好。”
郁綏青乖乖回座位,順手找了他的羊圍巾圍上,還殘留著一淡淡的雪杉香味。
忽然想起什麼,從包里出兩個絨面小盒子:“對了,我訂了對表,正好我們旅行時可以戴。”
盒子里是一對鉑金腕表,表盤在晨中泛著和的珠。
霍應瓷瞥見表背刻著的日期,是他向郁綏青表白的那天,而不是結婚紀念日。
郁綏青一直把那天看得比結婚紀念日還重要,因為這是一段原本會無疾而終的重獲新生的時刻。
“青青……”他張了張,剛想說什麼,卻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斷。
郁綏青從包里拿出手機,來電顯示是一串陌生號碼,本想直接掛斷,卻覺得這個號碼格外執著,所以接了起來。
“喂,我是郁綏青。什麼事?”對方支支吾吾地自稱是心外科的規培生,聽得皺起了眉,強調道,“我現在在休假。”
莫名其妙打擾的假期就算了,更何況這也不是的學生。
意識到這通電話似乎和工作有關,霍應瓷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無聲的收了。
說完自己在休假后,郁綏青卻遲遲沒有掛斷,反而變得越來越耐心。
“主脈夾層,A型?”一邊問,脊背一邊不自覺地繃,連自己都沒發現,“現在什麼狀況?”
“85/50,CT顯示主脈撕裂嚴重。”電話那頭的人巍巍地說,“郁主任,您在燕城嗎?科室里的主任們都聯系不上,只有您接了電話。我們不敢拿主意……”
的瞳孔驟然放大,冷靜而又清晰地說:“準備好手室,我二十五分鐘后到。”
電話掛斷后,車里安靜得像是能聽見外面的風聲。
郁綏青正斟酌著該怎麼開口,忽然聽見霍應瓷說:“我在前面掉頭吧,醫院出了什麼事?”
“臨時來了個嚴重的夾層病人,科室里的主任們都聯系不上,電話打到我這里來了。”
車子在不遠的路口調轉了個方向,速度不聲地被提了上去,霍應瓷幾乎是著最高限速在開。
郁綏青低著頭,仔細研究著從醫院群里傳過來的心超影像照片。
影像是扁平的,的腦子里卻已經構建好一幅三維立畫面,正在思考該從哪里開始下針。
旅行計劃被臨時打,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但是看見郁綏青如此認真的模樣,霍應瓷還是將不好的緒掩飾了起來,語氣輕松地問:“郁主任,有信心嗎?”
因為之前經歷過溫寒聲的病,他對主脈夾層手的認知就是“作難,風險大”,屬于心外科手中最難的一種。
今天,郁綏青大概要面對為副主任醫師以來的第一次獨立主刀,堪稱一場大考。
停留在屏幕上的指節頓了一下,沒有多說,只回答了四個字,聲音異常沉穩:“嗯,我可以。”
距離人民醫院還剩下十五分鐘的路程,郁綏青已經擬定了手方案,正在和同事們確認。
霍應瓷能覺得出來的狀態,興要遠遠大于張。
“手預計要多久?”趁著等待回復的空隙,他問。
“至八個小時。”郁綏青按了按額角,目突然落在后座的兩個雙肩背包上,“抱歉,我們的航班……”
霍應瓷出一只手覆上微涼的手背:“手要,先別想這些,把手方案多在腦子里過幾遍。”
“你看看能不能改簽……”
“寶寶,現在不談這個。”霍應瓷搖了搖頭,“這是你最不該關心的,一切都給我就行了。”
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十分鐘后,醫院急診通道的標志出現在了視野里。車子還沒停穩,郁綏青已經掉了羊絨大,出了里面的高領。
“郁主任,您來了!”規培生的眼睛很尖,在才剛下車的時候便沖了上來,語速飛快地向匯報著,“患者46歲,突發痛兩小時院,CTA顯示Stanford A型夾層,心包已有量積……”
郁綏青耐心聽完,邊快步走向急診電梯邊解開手上的腕表,遞給后的霍應瓷:“幫我收好。先回家去,別等我。”
電梯門緩緩合上,把他們徹底隔絕。
轎廂向上攀升,聞著悉的消毒水味,郁綏青恍惚了一瞬,但這個念頭只在半秒鐘后就被趕出了腦海。很快恢復了工作狀態,思緒里只剩下錯綜復雜的心臟管。
手室的自門在后合攏,站在洗手池前,讓冰冷的水流沖刷過手臂。
這一刻,忽然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過玻璃窗,能看見無影燈下躺著即將手的患者。
十幾年的努力和等待,最需要的這一天終于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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