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面試是為了招聘“鷹隼一號”的試飛員,這個崗位格外重要,因此霍應瓷不放心給別人,必須要親自把關。
窗外的云和他此刻的心一樣低沉。
之前面試的幾個人都不夠滿意,他了眉心,聽見唐寧敲了敲門,探進半個子:“霍總,下一位面試者已經到了。”
“讓他進來吧。”霍應瓷整理了一下西裝領口,聲音很淡。
門被輕輕推開,腳步聲在后響起。
霍應瓷低頭翻看簡歷,頭也不抬地說:“請坐,先自我介紹一下吧。”
“我李峰,35歲,之前是一名民航飛行員,有五年無人機作經驗,持有民航局頒發的無人機駕駛員執照。”
這個聲音像一道閃電擊中了霍應瓷的脊背。他猛地抬頭,眼前這張悉又陌生的臉讓他瞬間失去了呼吸。
“小霍……?”李峰的表凝固了,手中的簡歷微微抖。
“別這麼我。”到一熱直沖頭頂,他強下翻涌的緒,面無表地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來面試的吧。”
辦公室里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默,窗外的烏云得更低了,仿佛隨時會砸碎玻璃闖進來。
“抱歉,霍總。”李峰糾正了稱呼,“我不知道這是您的公司。”
霍應瓷嘲諷地笑了一下:“那你現在知道了。很意外嗎?神病也能開公司。”
“對不起。”
這聲道歉在霍應瓷聽來很諷刺。他忽然想到上一次他和李峰的見面,那時他們也像今天這樣相對而坐,只不過李峰當時的角是維護航空安全的正義使者,如今卻要到他面前來找工作討生活。
“我不起。”霍應瓷表沉下來,象征地翻了一下他的簡歷,進正題,“你為什麼來應聘?”
李峰不自在地在椅子上了,承認道:“我被華航裁員了,需要工作。”
霍應瓷冷笑:“那恭喜你了,被裁在我后面。”
氣氛安靜了幾秒,李峰沒有說話,看見霍應瓷眼底悉的偏執。
他了解這個人,于是下定決心不再自討沒趣,整理了一下襟之后從椅子上站起來:“霍總,我先走了,祝您早日找到合適的人選。”
他往外走了幾步,卻突然被霍應瓷住。
“峰哥。”這道聲線沒什麼緒,但聲音很啞。
李峰頓住了腳步,在半路停下來。
霍應瓷盯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問出了這個讓他困頓已久的問題:“為什麼要這麼做?”
李峰轉過來看著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和現在這個沒有溫度的表大相徑庭。只不過那些記憶現在像隔著一層玻璃,遙遠而模糊。
“當時我差一點點就能升機長,卻因為你的一句‘關心’,遲了兩年。”李峰的肩膀垮下來,緒很復雜,“霍應瓷,雖然你從來沒有明說過,但我看得出來,你和我不是一個階級的人。”
“你高高在上久了,你又怎麼會知道,升機長以后多的那幾十萬工資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霍應瓷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你是自由的,整個世界都為你鋪滿了后路。被停飛之后你能開自己的公司,能坐在這里面試我,可我呢?”
三十五歲被裁員,若不是在航空公司走投無路,又怎麼會甘愿來面試一份比之前的薪水一半不止的陌生崗位。
李峰的聲音回在會議室里,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霍應瓷的耳中。
“既然當年你可以覺得我帶病執飛保障不了旅客安全,那我為什麼不能認為,一個正在服用安眠藥的機長無法繼續飛行?”
那天早上,李峰突發室上速,差一點就暈在準備室里。霍應瓷目視著他難以呼吸,手表因為心率過高而持續振,上的制服被冷汗完完全全地浸。
出于對朋友的擔心,即使李峰一再強調自己能堅持,但當天沒有工作的他還是主提出了換班。
他當時只以為這是李峰所需要的幫助,卻不曾想過這個舉反而是引火燒。
想到這里,霍應瓷別開視線,手在桌下攥拳:“所以那幾年里,你一直恨我?”
李峰笑得很刺眼:“我不能恨你嗎?”
鋼筆在雪白的紙張上洇開一層墨,盯著那團痕跡,霍應瓷深吸一口氣:“當然可以,這是你的自由。”
李峰認命般點了點頭,走到門口時,卻忽然聽見霍應瓷低低地開口。
“但是峰哥,這麼多年來,我是真的把你當朋友的。”
他聽見了,也沒有留地走了。
天空很大,全世界數不清多架飛機每天升起又落下,共這一片寬廣;但也很小,容不下兩個墜落的人重新起飛。
—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
霍應瓷松了松領帶,不耐煩地推開門,卻發現郁綏青倚在沙發扶手上睡著了。
沙發旁的落地燈在臉上投下溫暖的線,闔著眼,睡相很乖巧。
霍應瓷站在門口,靜靜地著這個場景,躁不安的心似乎在頃刻間平靜了下來。
他輕手輕腳地走到沙發前,蹲了下來。
郁綏青歪著頭,睫在睡夢中輕輕,領口微張,一覽無余的鎖骨下還有昨晚留下的痕跡。
他握住的手,在額前落下一個吻。
郁綏青慢慢睜開眼睛,看見近在咫尺的人,出了溫的笑容:“忙完了?”
“嗯。”見藏不住的疲倦,霍應瓷的聲音帶著歉意,“你等很久了吧。”
“沒有很久。”郁綏青坐起,手平他的眉心,“不順利?”
霍應瓷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選擇把一切和盤托出。
他很有這樣自我懷疑的時刻,現在卻忍不住問:“你說,我真的錯了嗎?”
郁綏青的手指輕輕描摹著他的眉骨,作像羽般輕:“你只是做了當時認為對的事。”
落地窗外,城市燈火漸次亮起。霍應瓷將額頭抵在肩上,聞到發間淡淡的香氣。
“我讓唐寧給他發了試飛通知。”他突然說。
郁綏青微微睜大眼睛,隨即了然地笑了:“這才是你。”
霍應瓷自嘲地勾起角:“可能我真是個瘋子。”
他抬頭向窗外的夜空:“不過只是試飛,不是offer,‘鷹隼一號’需要最優秀的飛行員。”
“你知道嗎?其實我最喜歡你這一點,永遠把專業放在私人前面。”郁綏青看著他繃的側臉線條漸漸和,強調道,“是真的,不是在安你。”
或者說,他們本質上都是這樣的人。
“青青。”霍應瓷將摟進懷里,下抵著的發頂,“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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