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老師，你跟我過來一下。”

剛回到辦公室，郁綏青就被小文鬼鬼祟祟地帶到了茶水間。

一邊從口袋里找出免洗手，把自己的手里里外外消毒了一遍，一邊狐疑地問：“怎麼了？”

“你聽說了嗎，宋韻晴的舅舅，那個王副院長……”小文湊近說，“他好像要升職了。”

自從喬建華被抓之后，人民醫院院長這個職位就一直空缺著，無論是按資歷還是醫，如果王副院長要上位，自然也無可厚非。

郁綏青了然：“也正常吧。”

兜里的手機忽然震了一下，拿出來看了一眼，沒仔細聽小文說什麼。

正常是正常，但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想到宋韻晴得意的樣子，小文咬牙切齒地說：“本來就氣焰囂張，這樣一來，尾不得翹到天上去啊！”

見遲遲不回應，小文不自覺拔高了音量：“郁老師，你忍得了？”

“你剛剛說什麼？”郁綏青發消息的手懸在空中，抬起頭來看。

小文的注意力卻很快被轉移，了手，好奇地問：“是在和霍機長發消息嗎？”

“嗯。”郁綏青把手機鎖屏，解釋道，“他最近生病，來我們醫院打個針。”

“霍機長沒事吧？”

“好著呢，冒而已。”

聽罷，小文便急著地把往外推，把一切都拋到九霄云外：“那你快去找他吧，別讓他等急了。”

說不陪霍應瓷輸，郁綏青就是真的不陪。

從茶水間里出來，徑直回到了工位上寫論文。

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窗外天黑沉，看了眼時間，已經將近七點。

差不多了，郁綏青起收拾東西，往霍應瓷在的那間病房走去。

隔著磨砂玻璃，遠遠的便看見了霍應瓷，他正靠在床頭上闔目淺眠。

白熾燈照下來，他的睫在眼瞼下投出一片影，白日里總是蹙著的眉頭現在舒展開來，凌厲的線條變得和。

郁綏青走到他邊，發現他藥瓶里的已經空了，手背上的輸管也回了一截。

“小瓷？醒醒。”把霍應瓷醒之后，郁綏青拔掉了他手上的針頭。

被醒的人看上去很累，眼睛都是虛焦的。

手背上的針孔微微腫起，他迷迷糊糊反應過來：“不小心睡著，忘記定鬧鐘了……”

他的聲音還是啞的，這話在郁綏青聽來很不是滋味。

其實應該過來陪他的，而不是在辦公室里寫論文，寫得還很爛。

拉起霍應瓷的手，替他按在那塊醫用膠布上，開始懊悔起來。

“晚上想吃什麼？”郁綏青問。

霍應瓷沒什麼胃口，回答道：“我都行。”

“想吃莊姨做的飯了，要不我讓做幾道清淡的菜送過來？”

莊姨是郁家的保姆，做得一手好菜，照顧了郁綏青二十幾年。

霍應瓷沒拒絕：“好。”

等他緩得差不多了，郁綏青從包里翻出個沒拆封的口罩，隨即很順手地拆開了包裝，套在了他的臉上。

一電流瞬間傳遍了全，霍應瓷任由著郁綏青的作，卻莫名地覺得心跳加快。

他不自覺抓住了郁綏青的手臂，再順著小臂一直到手掌。

他抬眸，眼底水瀲滟，聲問：“可以牽手嗎？”

要不怎麼說脆弱是男人最好的醫呢？

郁綏青遲疑了幾秒，最后沒有選擇掙，手指反扣住他的掌心，妥協道：“牽吧。”

他們一前一后走出病房，手始終牽在一起，沒有松開過。

路過急診室的時候，一群人突然推著擔架床橫沖直撞地從大門外進來，差點把郁綏青給撞傷。

霍應瓷下意識地把護在后，卻聽見語氣很著急地說：“你等我一下，這個病人可能需要搶救。”

下一秒，的背影便義無反顧地朝著搶救室沖去。

監護儀尖銳的蜂鳴刺破搶救室的空氣。

郁綏青拉開深藍隔離簾，看見心電監護正劃出令人心驚的直線。

毫不猶豫地上病床，接替上一名醫生進行新一的心肺復蘇按。

“室，準備除！”心肺復蘇做完后，郁綏青從護士手里接過除儀手柄。

電極片在患者干瘦的軀上，伴著電擊，他像一尾魚，騰起又落下。

郁綏青冷靜地下醫囑：“1mg腎上腺素靜推。”

藥被推進靜脈管。

明明200焦耳的電擊一直未停，心電波型卻固定地維持著鋸齒狀的。

心肺復蘇重復了一又一，沒有人想過要放棄，但人卻始終回不來。

須臾，護士舉著手電筒去觀察了一下患者的眼睛，然后帶來了一個所有人都不想聽見的事實：“瞳孔已經散大了……”

瞳孔擴散，意味著他進了臨床死亡期，心跳和呼吸的維持基本依靠藥和儀，已經回天乏。

……

走到搶救室門口，郁綏青朝著門外喊了一句：“熊巍的家屬！”

聞言，一個年輕的男人焦急地沖上來，帶著哭腔：“醫生，我爸他怎麼樣了？”

“他前陣子就已經心梗過了，但是那個時候明明已經救回來了，為什麼現在又……”

男人戴著副黑框眼鏡，手里提著公文包，上穿了一套不太合的西裝，跑過來的時候還著氣，滿臉都是眼淚。

郁綏青不忍心告訴他實，卻不得不開口：“我們已經盡力搶救了，能用的辦法都用了，但還是……他現在的呼吸和心跳都靠機維持著，完全沒有自主呼吸。”

聽完，年輕的男人一時無法接，竟直直地在面前跪了下去。

“我們尊重家屬的意愿，如果你覺得有必要搶救的話，我們一定會搶救到最后一刻。”郁綏青扶住他，盡量平靜地說，“但是如果人工按實在沒有效果，就只能上機了。”

剛來醫院那段時間，每次搶救完，郁綏青都要難過很久。

那時總是太容易沉浸進去，陷在里面鉆牛角尖，怎麼都出不來。

可久而久之，在聽過太多絕的哀求和哭泣之后，終于學會在搶救的時候把自己的心麻醉起來，不讓任何緒。

郁綏青盡量不讓人聽出自己語氣里的抖：“機的話……如果按太久了，最后可能就穿不上服了。”

這些話連在一起猶如晴天霹靂。

男人當然知道郁綏青指的是什麼，于是在看見無波無瀾的眼底之后更加憤怒。

明明幾個小時前還是好好的人，為什麼會突然被拉這樣的生死抉擇之中呢？

越發覺得自己已經完全失去理智，男人的手地攥拳，直接朝著郁綏青的方向揮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