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查了一下，他兒子的賬戶最近確實有一筆兩百萬的境外匯款。當初那批設備貨的時候就遇到了點況，說是海關清關延遲了。”

霍應瓷站在一樓落地窗外，凝視著庭院里搖曳的竹林，專心地聽著手機聽筒里那道低沉的男聲。

男聲在電話那頭細細道來，語調沒什麼起伏，他一邊聽，角一邊玩索地勾起一抹笑意。

“他真是瘋了吧，瑞康的標也敢圍。”霍應瓷神淡了幾分，語氣散漫中帶著涼意。

他視線順著往下看，不自覺地用腳去踢地面上鋪的鵝卵石。

男聲附和道：“膽子不大的話，怎麼能起來得這麼快呢。估計就是想著瑞康量大，也不在乎這點兒蚊子，不會輕易查到他頭上……”

愚蠢至極。

“行，我知道了。”霍應瓷嗤笑一聲，“事之后請你吃飯。”

男人低低地笑道：“到時候該帶什麼樣的酒，你心里清楚。”

……

郁綏青睜開眼，過紗簾照進室，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道影。

下意識地手去，旁邊的位置已經空了，而且不剩什麼溫度。

霍應瓷一大早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收回視線，直接掀開被子下了床，結果得差點直接跪下去。

……不知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

想到昨天晚上如水般的攻勢，心里那火又有了復燃的趨勢，扶著墻壁艱難挪，回到了自己房間的浴室洗漱。

過了一陣子之后，覺上的力氣恢復了許多。

郁綏青蓋彌彰地穿上了高領打底，又從柜里取了件淺灰外套。

沿著樓梯往樓下走，忽然聽見客廳里傳來細微的聲響。

腳步頓住，看見霍應瓷長玉立地站在落地窗外，正專注地打著電話。

霍應瓷換了件襯衫，有些松散地垮在上。抬手時姿勢遮住額角，漂亮的小臂拉出一道影曲線，起伏的青筋如葉脈般蜿蜒。

和煦的把他的拔的型照，寬肩窄腰的廓一覽無余。

郁綏青只顧著盯著他的背影，連他說的一個字也沒聽清。

又聊了幾句，他把電話掛斷。

思忖片刻之后轉過來，遠遠地便看見站在樓梯上的人。

“醒這麼早，想吃什麼？”霍應瓷拉開玻璃隔斷走進客廳。

大早上的沒什麼胃口，郁綏青踏著臺階走下來，心安理得地點菜：“那就煮碗面給我吃。”

霍應瓷挽起襯衫袖子：“行。”

也許是天賦吧，在郁綏青的印象里他一直都很會做飯，卻不記得他是什麼時候學會的。

不做飯得快，做完之后的廚房居然還能保持一塵不染，讓人覺得相當神奇。

郁綏青坐在餐桌上等著自己的早餐，忽然覺得有點枯燥，便索把平板支起來，找出了前幾天的手錄像來邊看邊復盤。

這部平板電腦是頂配，里面卻什麼件也沒有，所有的存都被相冊里各種各樣的手過程視頻占滿。

有主刀的、有做助手的、也有覺得值得學習的……

這還不是全部，只是最近的，更早期的被存進了盤里。

即將到細作的部分，郁綏青看得神，沒注意到霍應瓷已經從廚房里出來了，手里端著兩碗湯面。

他放了香菇和鹿茸菇一起煮，清清淡淡的，調味只加了一點鹽，其中一份沒有蔥花。

霍應瓷把沒蔥花那一份推遠，手背在面前的桌面上敲了敲：“吃飯了。”

湯面的香氣撲鼻而來，郁綏青回過神，目看向他：“做得夠快的。”

“看什麼呢？看這麼著迷。”霍應瓷好奇地探頭去看了一眼的平板屏幕，結果目就是躺在手臺上的人被劈開的骨，淋淋的腔里，一顆異于常人的巨大心臟正在被取出。

他被嚇了一跳，卻強裝著鎮定，只是有些僵地在旁邊坐下。

“之前和老師一起做過的一例心臟移植手。當時這顆供是從深城轉運來的，轉運就花了快五個小時，手又做了七八個小時。”郁綏青回憶道，“這個患者的擴心病已經快到終末期了，本來都快放棄了，沒想到配型上了，現在康復得好。”

一切的細節都記得很清楚，聊起來的時候侃侃而談，完全沒把聆聽者當是個外行。

霍應瓷早就應該想到的，能讓看得這麼認真的絕對不會是什麼電影或者娛樂綜藝，而是為之付諸全部的醫學事業。

說著說著，郁綏青吃了一口面條，然后視線又重新回到屏幕上。

“……你就拿這個下飯啊？”霍應瓷臉一白。

郁綏青抬眸，見到他有些愣住的神，問：“害怕了？”

“……”

不說話，那就是真的害怕了。

“我都習慣了，平時沒什麼空閑時間看。”郁綏青挪了一下支架，把屏幕調整到他看不見的角度，“學習老師的手法，復盤一下自己還有什麼不足的地方，這樣才能進步。”

一直覺得，一個醫生哪怕真的擁有頂級的天賦，只要不去復盤和學習，天賦也只會在手里一點點地腐爛。

如果恰好有那麼一點為人稱道的天賦，那就該拼盡全力，榨取出它最大的價值。

見霍應瓷沒吭聲，郁綏青又問：“這個方法是不是很笨？”

碗里的面還剩下大半，霍應瓷作一頓，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郁綏青沒反應，習慣了。

霍應瓷這人很挑食，吃什麼都是這樣，點到即止，總是擺出一副很沒食的樣子。

繼續吃面條，忽然聽見他緩緩開口，聲音像平靜的溪流：“不笨。在開真正的飛機之前，我也要一遍又一遍地在模型艙里練習。”

也正因為練習過數以萬計的模型艙，才能在真正的災難來臨時，冷靜地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看來我們的看法還一致的。只不過你已經當上機長了，我還是一個小小的主治。”郁綏青笑了笑。

醫生和機長的晉升路徑不一樣，沒什麼可比的。

霍應瓷淡淡揚眉：“那就祝郁主任早日晉升，做更多手，救更多的人。”

郁綏青應道：“霍機長，向你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