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霍應瓷對視了幾秒鐘，郁綏青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也哭了。

已經很久沒有去過有關那場飛行事故的一切。

刷到相關新聞的時候總是面不改地快速劃過，和同事聊天被問起時也裝作不知道閉口不談。

事故發生之后開車去現場，一路上連闖了兩個紅燈，差一點就要被吊銷駕照。

那天差點以為自己就要失去霍應瓷了，如今每每回想起來，心頭都會涌起剝繭般的疼痛。

霍應瓷從休息室里走出來，借著昏黃的燈看清了郁綏青臉頰上未干的淚痕。

的眸子像是被薄霧籠罩的湖面，明明什麼話也沒說，卻能過眼神告訴所有人正在難過。

起初他們相對無言，什麼話也沒說。

霍應瓷只是凝視著，緩緩抬起手，指腹輕輕過的皮，替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被他到的瞬間，郁綏青才徹底發。用了很大力氣，幾乎是掰過了他的手。

霍應瓷先是覺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拉住了，下一秒就被強地拽著，橫沖直撞地往外面走。

黑的賓利已經等在門口，郁綏青冷著臉上了車，狠狠地甩上汽車的電門。

車門“砰”的一聲被關上，司機聽見，沒忍住倒吸一口涼氣。

郁綏青沒有表，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座椅的皮革，示意司機快點開車。

反正不是的車，怎麼造也不心疼。

畢竟連車的主人都不想活了，還要這些車來干什麼？

汽車穩穩行駛在馬路上，車廂里卻涌起詭譎的氛圍。

從燕郊駛向城區，一路上燈火闌珊，窗外時常鋪滿大片的漆黑。

郁綏青的頭始終朝著車窗外的方向，思緒陷進夜里。

玻璃上總是會映出霍應瓷的廓，線條一如既往地鋒利冰冷，看不出毫緒。

郁綏青到厭煩，干脆闔上眼，試圖不去想任何事。

真的很想知道，難道霍應瓷是沒有心的嗎？

金黃的銀杏葉片在風中搖曳，司機把車開進瀾悅府的別墅里。

下車的時候郁綏青也沒等他，一個人走在前面，連背影都寫著不滿。

等到霍應瓷走進家門，上冷冽的寒氣很快褪去，看見偌大的客廳已經被和的暖填滿。

郁綏青雙手環抱在前，神淡漠地等在門口。

芋圓慢吞吞地挪著傷到他邊，在他腳邊輕輕地蹭了一下。

接著，郁綏青朝他出雙手，先是攬住了他的腰，再用力地收手臂，直接抱住了他。

踮起腳，下抵在霍應瓷肩膀上，手里的力氣越抱越。

確認過他的存在，郁綏青長舒出一口氣，聲音悶悶地傳進他的耳朵里：“霍應瓷，你想替誰去死呢？”

你想拋下一切，拋下你的家，拋下你的妻子，拋下你親手撿回來的小狗，替誰去死呢？

霍應瓷一怔，沒有猶豫地回抱住。

那些話都聽見了。

他想張口安，卻發不出任何一個音節，只好不停地上下著的背。

過了很久，郁綏青松開手，看向霍應瓷的時候眼眶還是紅的。

嗓音發啞，質問道：“我允許你想了嗎？”

霍應瓷角微微抖了一下，垂下眸，說了句：“抱歉。”

“你是該道歉，但不是對別人，是對你自己。”

“沒有人希那場意外發生，更沒有人希你去死。”郁綏青深吸一口氣，“你已經做得夠好了，可不可以放過你自己？”

的話里充滿了，很難不為之到容。

但霍應瓷卻搖了搖頭，疲倦地扯出一個笑容：“青青，沒有這麼容易。”

話里是頹然、是自嘲、是平靜地接了一切的淡泊。

“為什麼？”

回憶起那一天，霍應瓷無力地倚住墻，娓娓道來：“那是小安這輩子第一次坐我開的飛機，也是唯一一次。”

“當時他是瞞著所有人來國的。我記得那天他本來要從紐約飛去倫敦，結果倫敦下了大暴雨，飛去倫敦的航班延誤了一趟又一趟。看他一直等在機場，我就勸他，反正也沒要事，干脆和我一起回燕城算了。”

想到結局，郁綏青不忍再聽下去：“……然后呢？”

“然后他改簽了航班，登上了那架飛機，CA74。”

想起剛剛說的那番話，郁綏青突然覺得是自己片面了。

似乎沒有認真地和霍應瓷換位思考過。

是啊，在路邊上隨便抓一個人問問對錯，大概率都會得到一個想要的答案。在其他人心里霍應瓷無疑是大義凜然，是救世英雄。

可只聽他的描述，郁綏青就已經能想象到霍應安當時是以什麼樣的心登上飛機，又在什麼樣的絕中等待死亡。

霍應安的離開，帶走了維系家庭關系的紐帶，打了他父母引以為傲的所有謀劃和布局，似乎也把霍應瓷里的某個部分帶走了。

他在意外中孑然一地走了，除了回憶什麼也沒留下。

而在未來漫長的歲月里，幸存下來的家人會在時間的罅隙中自般地反復思考和回想，除了這個結局之外的任何一種可能。

親人的離去是一生的，總有人窮極一生都會被困在這場雨里。

霍應瓷寧愿被困的只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