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榛的心明朗起來，認真吃完飯，腳步輕快走進雨里，穿過周末空曠的校園，從后門離開學校。

走過三個街道，拐進無人的小巷，雨天巷子里的味道不好聞，加快步子，腳邊濺起水花。

接連經過三個狹窄的小巷，路變得開闊。

曲榛掀開雨帽子，瞥見道路盡頭毫不起眼的店鋪。

雨霧中，歪歪扭扭的燈牌似乎下一秒就要掉了，連著上面的五個大字——老秦修車鋪。

小小的門店，門可羅雀，只有一條大黃狗蜷著打盹兒。

加快腳步，憋著一口氣，到了門口喊：“老秦！”

店里沒靜，門口的大黃狗睜開一條眼，瞧每次來都要喊這麼一嗓子的孩子，瞧了兩眼，又閉上了。

屋里拖鞋踢踢踏踏一陣響，走出來個中年男人。

老秦剃著寸頭，皮黝黑，個子高大，板直，穿了件短袖，出來的小臂虬結，指間沾著未洗凈的油污。

老秦瞥一眼，指指左邊的車，丟下兩個字：“干活。”

曲榛利落地把雨一，拿出皮筋扎起一頭及腰的長發，頭發茂，又細又，扎一個丸子頭不容易。

老秦冷眼看著，每次都要這麼來上一回。

他看著曲榛那雙見車的眼睛慢慢亮起來，便穿著那雙踢踢踏踏響的拖鞋回去了。

收拾完廚房出來，已經看完車了，嘰嘰喳喳地圍過來。

老秦左耳進右耳出，一聲不吭。他就沒見過話這麼多的小結，越結越起勁，聲音越來越大。

兩年了，唯一的長進是說兩個字以的字詞不結。

“發、發機，我要。”用這句話作為結尾。

“別想。”老秦頭也沒抬。

曲榛并不氣餒，掰著手指頭數給他修過、改裝過的車，起膛，眼睛明亮，“我，招牌。”

老秦撓撓耳朵，轉避開這個煩人的小丫頭。

曲榛失落地耷拉下眉眼，和門口因為下雨不能出去玩的大黃一樣沮喪。

老秦耳邊時不時飄過小丫頭的嘀咕，眉頭皺，后悔當時怎麼就心留下這個聒噪的小結。

要不是天賦異稟，早就被他掃地出門了。

曲榛喜歡機械，喜歡汽車。

這和的家庭環境分不開。媽當年靠著汽修廠起家，爸是拉力賽的領航員，打小就在汽修廠和車隊里轉悠。

爸媽工作忙，唯一的樂趣就是和機械打道。

后來，爸出意外走了，曲敏就把汽修廠關了，再也不許和汽車相關的人和事。

但曲榛是個野孩子，不服管教。

暑假跑去車隊玩被曲敏抓回來，二話不說，干脆利落地在爸照片前下跪認錯，第二天又跟著車隊跑了。

這樣的事數不勝數。

上了高中，曲敏把送到校，盯著讀完高中，再到報志愿，和汽車相關的專業想都別想。

曲榛釜底薪，報了東川大學的航天航空工程。

后來曲敏從朋友口中知道，航天航空工程中的空氣力學是賽車能的關鍵領域。

曲敏放狠話，要是敢去，一分學費和生活費都拿不到。

曲榛扭頭就收拾行李，孤來了東川。到了東川，在背包最底下發現一個裝著一萬塊錢的信封和一張紙。

紙上只有一個地址。

曲榛抹抹眼淚，跟著地址找到了老秦，在這里生發芽。

兩年了，這里是的第二個家，老秦是在東川唯一的依靠。

曲榛再抬頭，窗外天已經黑了，肚子得直，眼去找老秦，沒找見人。

聞到空氣里的香味，來不及洗手，跑去廚房。

老秦關了火，瞥了眼曲榛黑一道灰一道的小臉，嫌棄道：“去洗臉。”

曲榛從洗手間出來，白凈的臉上沾著水滴，也不干，往小桌上一坐，起先還安靜吃飯，半途中又提起發機的事。

找這款發機好一陣了，難得看到貨，很想要。

老秦聽說句話要費半天勁，耐著子聽完，睨一眼，“在學校里裝啞，在我這兒話這麼多？”

曲榛彎起眼睛對他笑：“學、學校里，沒人聽、聽我說話，你聽。”

老秦不吭聲了，好一陣才聲道：“吃飯。”

曲榛老實下來，吃完飯想幫忙收拾，被老秦趕走，去門口看了會兒天，發現雨停了。

大黃狗剛吃過飯，遛彎回來，蹲在腳邊。

一個人一狗蹲在門口看雨后的夜空。

老秦忙完出來，盯著孩子纖瘦的背影看了兩秒，掏出手機往對面發了短信——

【東西我留下了。再幫你留意。】

-

曲榛是卡著門點走的。

老秦臭著張臉把人趕回去睡覺，年輕小姑娘上哪兒待著不好，偏偏往他這汽修店跑。

一個和一只老狗，半點吸引力都沒有。

曲榛七彎八拐地走出巷子，蹲下大黃的頭，看它慢悠悠溜達回去，轉去路邊找共單車。

離門還有二十分鐘，騎車過去十五分鐘，正好。

走了幾步路，在公車站附近找到一排共單車，掃碼上車，順便穿上雨，以防半路下雨。

春夜風涼，整個人卻熱騰騰的，騎得高興了，站起來用力往前蹬，雨被風鼓起，像氣球掙地心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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