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梟握住抖的雙手,一把將人攬懷中。
慕灼華跌坐在他上,整個人都被他鎖住。
“是朕錯了......”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前所未有的。
“對不起......”
慕灼華心頭泛起一陣鈍痛。
對金朝本就沒有歸屬,赫連梟方才的解釋,讓明白金朝的覆滅或許真是大勢所趨——
這一點,并不怨恨他。
可養父母......
慕灼華攥了袖。
即便知曉他們曾利用過自己,但那些年真真切切的關懷與疼,早已在心中扎。
就像哥哥也曾做過一些讓不滿的事,但哥哥仍然是他最重要的人。
對養父母的,甚至比脈至親還要深厚。
所以,當所有至親都命喪赫連梟之手,心中的恨意幾乎要將理智焚燒殆盡。
然而養母的死,竟還是與兄長不了干系。
夢中景象歷歷在目:兄長因遠嫁紫原而遷怒養母,親手了結了養母命。
這一世原以為能護養母周全......
卻不想兄長得知赫連梟許后位,又因那個賭約——若赫連梟毀諾,便隨兄長離去。
為贏這場賭局,兄長竟與太后合謀,讓赫連梟手上沾染養母的鮮。
而赫連梟......因怕怨恨,果然選擇了背棄承諾。
在赫連梟眼中,兄長確實居心叵測。
不僅算計著與赫連梟的,更深知如何利用的肋,讓對赫連梟恨之骨。
慕灼華輕按眉心,聲音輕得像是怕驚碎了什麼珍貴之。
“赫連梟,我哥哥對我很好很好,他是世間唯一一個,從小就將我捧在手心呵護的人。”
“自時起,我弱多病,是他踏遍千山為我尋藥。我在金朝時曾是他的未婚妻,他卻甘愿帶我去南朝以哥哥的份寄人籬下,只為求得一塊南生玉為我養。”
“我想學琴,他便重金聘來天下第一的琴師,我想習畫,他便收集歷代名家真跡。除了...除了要我離開你這件事,他從未違逆過我的心意。”
說到最后,的聲音已然染上意。
“他待我...當真是傾盡所有......不管你是因為什麼殺他,你覺得我會原諒你嗎?我連自己都原諒不了......”
赫連梟的嗓音低沉而沙啞,仿佛抑著無數個無眠的夜。
“朕也會傾盡所有對你好......”
“朕以為你離世,甚至打算培養好繼承人就隨你而去。”
他抬手按住心口,“見不到你的每一刻,這里都像被利刃攪。朕曾癡迷狩獵,鮮能帶來片刻麻痹,可自你走后——無論是醒是夢,眼前都是你的影子。這種煎熬,幾乎要讓朕發狂。”
慕灼華眸如霜。
這正是想要的——讓他嘗遍曾過的每一分痛苦。
“只要你在朕邊,任你如何報復,朕都甘之如飴。只是......你可開心?”
慕灼華從他懷中起,袂如流云般落:“不重要了。”
三個字輕若鴻羽,卻重若千鈞。
轉離去,不曾回首,只留下一室寂寥的龍涎香。
赫連梟的目死死鎖住漸行漸遠的背影,眼底翻涌著晦暗不明的緒。
為何非要這般折磨自己?
為何甘愿被仇恨的枷鎖錮?
明明......也不快樂啊。
殿燭火將盡,赫連梟獨坐于漸濃的黑暗中,許久才沉聲開口:“王裕,人可到皇宮了?”
“回陛下,”王裕躬應道,“已在偏殿候著了。”
“好。”
赫連梟指節輕叩案幾,“讓他好生準備著。”
-
慕灼華每日在翊坤宮育子,自那日與赫連梟深談后,明白他的用意——
也許并非為了停止的報復,而是如同兄長一般,不愿看被仇恨蠶食心神。
不愿見終日郁郁。
可從前種種,又豈是一句原諒就能抹去的?
不得不承認,自己對赫連梟并非全無。
只是這份太復雜,復雜到寧愿將其深埋心底,不去。
甚至看著懷中與赫連梟眉眼相似的子時,也只愿承認——
他們之間,僅剩這脈相連的羈絆。
不愿接后位......
是因為在哥哥死前,既已許諾要為他的妻子,便再不能以他人婦的份,戴上那頂冠。
慕灼華將懷中的嬰孩輕輕搖了搖,仿佛這樣就能把那些紛的思緒都甩出去。
垂眸著兒子日漸紅潤的小臉,瑩白如玉的在晨中泛著珍珠般的澤。
一個多月來,小家伙一天比一天圓潤可,此刻正睜著烏溜溜的眼睛著,小手無意識地抓著的襟。
“娘親有你就夠了。”
低頭輕吻嬰兒的額頭。
這一刻,所有的仇恨與糾葛都暫時遠去,只剩下懷中沉甸甸的溫暖。
宮正為梳發,不經意提起近日宮中的閑言碎語。
“娘娘,說來也怪,往年這幾日陛下總要出宮去的,今年卻一直閉門不出,如今建章宮宮門鎖,后宮都在猜測緣由呢。”
玉梳在青間微微一頓。
慕灼華眸微凝——
突然想到這幾日,正是“慕灼華”的忌辰。
記得赫連梟說過,他服用了噬心蠱,每年這幾日他都會去往生廟,跪在的菩薩像前贖罪,讓那尊佛像親眼見證他的痛不生。
原以為回宮后,赫連梟早該解了這蠱毒......
“備輦,本宮去趟建章宮。”
突然起,珠釵在鬢邊輕晃,“好生照看四皇子。”
“是,娘娘。”宮連忙福應下。
建章宮外,王裕遠遠見宸貴妃的儀仗,眼中頓時迸發出希冀的芒。
“奴才見過娘娘。”
他疾步上前行禮,聲音里是掩不住的欣喜。
“陛下可在?”
“回娘娘的話,陛下正在殿。”
王裕言又止,“這三日陛下嚴令不見任何人,不過,不過若是娘娘,陛下應該是樂意見的.......”
殿門被推開,一縷天刺昏暗的室。
慕灼華循著抑的悶哼聲,徑直朝寢殿走去。
眼前的景象令呼吸一滯——
赫連梟向來一不茍的發冠早已散落,墨發凌地披散在肩頭。
龍袍大敞,出壯的膛,隨著急促的息劇烈起伏。
最目驚心的是他鮮淋漓的右手,正死死攥著幾片碎瓷,仿佛要用皮之苦來抵消噬心蠱帶來的劇痛。
當年兄長中蠱時,翻遍醫書,對這噬心蠱是了解一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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