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松領了命,不放心地看了一會兒,這才走了出去。
秦相宜倒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有什麼好不讓人放心的呢,待在自己家里,難不還能出什麼事嗎。
天漸沉了,想起剛剛轉往太和殿奔去的賀宴舟,必是出事了,卻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會不會影響到他。
自己心里都苦得不行,雖說也不必擔心母親強行把嫁給戚文德,但若到時候反抗起來,家里被戚氏攛掇著,又免不了要大鬧一場。
在意自己的母親,更是反復說服自己,母親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好。
若不這樣想,在這個世上,真不知道還能牽掛著誰了。
哪怕對方一次又一次的用言語將踩進了泥里,旁人的鄙夷和嫌棄,都可以不在意,可唯獨母親的貶低,真的會讓覺得自己已經一文不值。
千松打了酒回來,就是外頭街市上隨便賣的那種自家釀的酒,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
以前在裴家時,更像是一只養在籠子里的金雀,沒有人可以說出裴清寂對不好的話來。
每日吃的喝的,皆是瓊漿玉、八珍玉食,錦繡裹,一只白花花的手臂出來,一排閃花人眼的金玉翡翠鐲子。
裴清寂喜歡往上堆這些東西,而在起初時,也滿心歡喜地接了一切。
當年裴夫人但凡出門,必定是八寶玲瓏轎抬著,十多個丫鬟跟著,所行之俱是人追著捧著的。
裴家雖算不上家,在京城也自有一番立足之地。
秦相宜舉起酒壺往酒杯里倒酒,渾濁又廉價的酒下肚是糲又辣的。
自從裴家出來以后,偏好喝這樣的酒,這是自由的滋味。
也曾向往那些江湖兒,活得隨。
而對于從小被養在深閨里,既無豪壯志也無傍本領的來說,在深夜里飲下這一壺廉價燒胃的酒,已經是的為所為。
秦相宜苦笑了兩聲,倒也不算,相比起來,還是與裴清寂和離的行為更出格。
和離已經是此生用盡全力能做到的最瘋狂的事了,在那件事過后,此生必須謹言慎行,一步也不敢再行差踏錯,否則將會落萬劫不復之地。
院外又響起了腳步聲。
千松道:“必是大小姐又出去了。”
秦相宜淡淡瞥了一眼,秦雨鈴年紀還小,人生還有試錯的機會,膽子大也是年人獨有的特質,倒是心酸自己呢,再也做不出那樣瘋狂的事來了。
早知自己中年早晚也落得個這般名聲,年時還不如學學秦雨鈴。
“別管,隨去吧。”實在不行,幫侄守著些,別府里大人發現了。
秦相宜一連灌了自己好幾壺酒,太想從凡世里離出來了,母親的話語像是舉著父親的劍,一劍一劍扎進的口里,痛得無法呼吸。
當初從裴家出來的時候,也不過是靠著一腔連命也可以不要的孤勇,到現在,仍不知道自己的一條命活著還能怎樣。
昏昏睡間,聽見外面又傳來腳步聲,許是鈴兒回來了。
不,這次不一樣,這不是鈴兒的腳步。
許是已經醉得出現了幻覺,看見有人翻過了春霽院的圍墻,那人穿著紫袍,頭上戴著玉冠,月下姿容勝雪。
他翻墻的作,與他平常比起來,真是太沒有儀態了。
盡管這件事太過令人匪夷所思,但千松默默走出了院門,死死將院門關住,然后守在了院外,全程鎮定自若。
秦相宜臥在躺椅上,一雙醉酒后的朦朧眼眸懶懶抬起掃向他,濃的扇形睫羽扇出一道弧線。
賀宴舟腰間的步金玉相撞,發出鏗鏘脆響,他走向秦相宜的時候,腳步已是控制不住的虛浮。
“宴舟,你臉怎的這般蒼白。”
秦相宜作遲緩地從躺椅上翻下來,上前扶住他,語氣里是說不盡的溫與。
他對上的眼,的眉頭微微皺起,眼眸里盡是詢問與擔憂。
他們二人跪坐在地上,互相扶著,誰也維持不了片刻清醒的儀態。
秦相宜勉強用兩只手撐住他,賀宴舟虛弱地眨了眨眼,毫無,秦相宜看得著急,手上他的:“宴舟啊,你這是怎麼了?”
賀宴舟兩手往前一,頭往下一耷拉,整個人趴在了秦相宜的肩膀上,兩只手虛虛地抱住了。
“姑姑,我好疼,明明不是我的錯。”
秦相宜怔了怔,兩只手抬起來輕輕了他的背。
“你傷了,給我看看。”
晚上獨自待在春霽院喝酒時,只穿了一件不太符合禮數的敞口單,外頭是千松給搭的毯子。
現在就這麼被賀宴舟虛虛抱著,倒也不冷。
只是,那人忽然從的后頸拉開了的領口,也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
可是接著的,吃了疼。
悶哼了一聲,并未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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