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面前的畫看了一會，蘇云眠長呼一口氣，將畫筆輕輕擱置于架上。

該來的總要來。

并未刻意去拖延，了畫，就轉椅看向閉目躺靠在紅木椅上，已無聲好一會的科西奧，發出平靜的聲音，“好了。”

畫了。

科西奧輕掀眼皮，綠眸清醒來，他輕笑：“不再拖延一會？”

畢竟，這畫要是讓他不滿意，蘇云眠那雙就徹底廢了。而兩人心底都再明白不過，科西奧是不可能滿意的。

這不過是為難折磨的借口。

反正也這樣了，蘇云眠也沒回應，只移著椅往側邊讓開，出后的畫，不愿意回話。

科西奧也不在意。

他大步走至畫架前，一只手握在黑木手杖的銀制手柄上，那里是銀小槍的位置，蘇云眠的心也跟著提起......再怎麼想開，到了這會也不可能全然不怕。

甚至都能到，雙在輕微的搐，只好用手著，努力鎮定，等待著最終的判決。

科西奧在看畫。

畫布上是一片冬日風景，西式尖頂小堡矗立于枯萎林木里，禿禿的枝干筑滿巢，矗立著許多展翅靜立、蓄勢待發的烏。畫布一角，一只奄奄一息的烏倒在地上，烏黑的眼珠向灰白的天空，很抑的一幅畫。

只是看了一眼，科西奧就拔槍對準蘇云眠眉心，面無表，綠眸里一片冷然，“還在模仿，膽子不小啊。”

這不是蘇云眠的畫。

科西奧對方凝心的畫風再了解不過，筆風格完全刻在心中，僅僅是一眼，他就能判斷出，這幅畫的畫風。

他猜的也沒錯。

哪怕知道會激怒科西奧，蘇云眠依舊模仿了方凝心的畫風，落了這麼一幅畫作。不想讓科西奧好過，但也沒想過要去死。

著眉心被槍管制的冰涼，深吸氣，制住略急促的心跳，平靜抬眸，“不止是畫風，這就是的畫。”

科西奧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微頓，沒再按下去，“說。”

蘇云眠吞咽口水。

不敢，眼瞳輕移落在畫上，“這是記憶還沒出問題之前畫的風景畫，那時候對你應該還有印象。我只是一筆一畫描摹下來給你看，你應該能看得懂。”

看得懂這幅畫的意境含義。

看得懂方凝心的心。

當初，看到這幅畫，以為看懂了方凝心在畫中想要表達的東西——生機抑一線間的掙扎。可直到古堡那一行，又直到今天，此時此刻，才真正明白過來——那時候的方凝心究竟在想什麼。再點，或許那時候的方凝心自己都不懂自己在畫什麼。

只是靠一種本能去作畫。

“在求救。”

蘇云眠閉了閉眼，下心口漲的難，一呼一吸艱難，語氣仍是平靜，“不管是這幅畫，還是現在的記憶出現問題，都是在求救，在自救。快撐不下去了，你要為死的最后一稻草嗎？現在這樣已經是你一手造。”

你還要繼續嗎？

繼續徹底把推至地獄？

沒說下去。

知道科西奧聽得懂，他懂方凝心的畫。

科西奧沒說話。

他綠眸深沉靜靜落在畫布上，停留了好一會，角突兀輕揚，深邃漂亮的五上卻是一片郁冰冷，他低語：“我和的，你懂什麼。”

手指按，扣扳機。

兩聲槍響。

......

房門猛然打開。

門外聽到聲響的孟佑大步走，一眼就看到歪倒在椅上的蘇云眠，同父親相似的容是如出一轍的郁冰冷，綠眸幾乎要噴出火來。

“你做什麼！”

科西奧收槍仗，面無表從跑過來的孟佑邊大步越過，淡淡撂下一句，“看好，下次就是的命。”

“姐姐！”

孟佑撲向椅，盯著蘇云眠白襯衫肩膀的位置暈染開的一片紅意，著怒意，臉蒼白大喊：“醫生！醫生！”

蘇云眠想說話，卻是無力。

滿頭大汗，余卻始終落在一側的畫布上，那上面有明顯的灼燒彈孔。科西奧那兩槍，一槍開在肩上，和當初在古堡時挨過的一槍位置一模一樣，是警告。但其實是有那麼一點慶幸的，不管的那些話科西奧有沒有聽進去，但那兩槍并未開在上。

不管是出于什麼原因，科西奧意料之外的沒有按原來的想法，把的廢掉。某種意義上這一次應該是放過了。

簡直是喜怒無常的毒花。

真正讓蘇云眠在意的是，朝畫上開的這一槍......正好是在畫上唯一的那一只——槍開了雪地上奄奄一息的烏的膛。

原本的茍延殘著死意。

決心顯然。

恐怕從來的那一天起，科西奧就決定好和孟家必有一個了斷，不死不休且必有一亡，亦或者是玉石俱焚——他已經瘋了。

只是，

抖的手輕畫板上被穿的烏，模模糊糊間，好像從穿灼燒的孔里，看到了那天畫室里淺笑悲傷的方凝心。又好像看到了古堡里，被虛假模仿來的畫風哄騙后，用一種異常難過的音說：‘我要如何才能讓你快樂呢？’的科西奧。

人影在視線中疊重影。

有很多腳步聲在耳邊，好像是醫生來了，閉上眼朝前倒去，指尖輕自烏上劃過，意識被黑暗吞沒的瞬間，卻冒出了一個古怪的想法，

這只死去的烏究竟是誰呢？

是方凝心？

還是......

再醒來，蘇云眠躺在漆黑的房間里，能聞到濃烈的藥味和淡淡腥味織，肩膀已經包扎好，大概是上了麻藥沒什麼太明顯的覺。但有聽到黑暗中傳來的重重呼吸聲。

“孟佑？”

沒人回應，呼吸聲更重了。

心一嘆，反復開合，最終只說了一句：“你也看到了，他就是個喜怒無常的瘋子，神完全不正常且不穩定，你真的要聽他的話，繼續去做那些會傷害自己、也會傷害到你......母親的事嗎？”

“......”

黑暗里呼吸聲急促許多。

仍沒回應。

蘇云眠沒再開口，靜靜凝視著上方，慢慢適應了屋的黑暗后，眼瞳轉落在蜷在床邊的一團黑影，無奈開口。

“你看，我也沒缺胳膊，還著氣，沒事了。”

“......很疼的。”

這一次，終于有了回應，年像是哭過，聲音低啞，音調卻很輕很輕，蘇云眠忍不住挪想要靠近些，肩膀卻驟然一疼，只好止住。

“對不起姐姐，我以為我能保護好你，我沒想到他會......對不起。”

他說不下去了。

“那你現在知道了。”蘇云眠這時候反倒更冷靜，“孟佑，他會毀了你，會毀了所有人，他本就不是個能做好父親的人。”

“......我知道。”

聽著年低落的聲音，蘇云眠心突兀就飄起火氣來，“那你還跟著他做什麼！你明知道......”

“姐姐。”

年打斷他，床邊那一團黑影變高，應該是站了起來，坐到了床邊，“我沒辦法，姐姐。我已經無路可走了。”

蘇云眠音量拔高，“你才多大，說什麼無路可走！”

“不是的姐姐。”孟佑低垂頭，黑暗里聲音低沉又抑，“我沒辦法，你能不能相信我，姐姐。”

蘇云眠深呼吸。

到底是沒忍住，顧不上肩膀的傷，猛然坐起，一把拽住坐在床沿的年，用力拉近了，“你現在這樣，我......”話還未說完，卻突然到不對。

抓在手里的年手臂在抖，不正常的發汗，還有響在耳邊極輕的痛呼，以及空氣中驟然濃郁的腥味。

僵住了，“你......”

“沒事，姐姐你好好休息。”年說完就要掙開的手離開，蘇云眠下意識抓了，一把扯開了年袖，借著窗進的朦朧月看去。

年的肩上，和槍傷的同樣位置，同樣包扎著繃帶，拉扯間已滲出了。

臉難看。

莫名的，猜到了某種可能，抖著聲，“孟佑，你，你這傷......”

年抬頭，月下的面容呈現著某種木然的死意，“是我讓姐姐的傷，我現在沒辦法把這傷還回去，但怎麼可以只讓姐姐痛苦。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他付出代......”

“啪！”

空氣一聲響亮。

蘇云眠抖著手，腔里是幾噴發、抑不住的怒火。幾乎是不可置信的怒視著孟佑，大了幾口氣，才下肩膀的痛，聲開口：“你是瘋了嗎？你是在自殘嗎？你是不是瘋了！”到了最后，嚨堵塞哽咽，眼瞳里水霧彌漫。

已是說不出話來。

面前的年慢慢轉回頭，揚起沒什麼緒的臉，額發散下的綠眸在月下，木然無神。

面前的年一手抓在心口，抓出一片深深的褶皺來，微微抬頭看過來。散的額發下，漂亮面容大汗淋漓卻是著蒼白的死意，綠眸木然無神。年啟，發出很輕很無力的聲線，帶著某種深藏于淵下的絕崩潰，“姐姐，我到底要怎麼辦才好。”

月黯淡。

黑暗里是無聲的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