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聲音，葉玉繃的心神放松。

轉過，發現后是梁崇。

這段時間變了許多，原先的方臉白面曬淺淺的麥，胡茬多日未打理，約莫有半指長。

上戾氣未消，染戰甲，那一雙寒涼的星眸在看見時出違和的寬和親善，沉沉的嗓音道：

“玉兒，此危險，你怎麼來了？”

路上，一直是薛二牛與他回信，并未說葉玉也來了。

他口中說著嚴肅的話語，語氣卻幾分輕快。

他摟著葉玉不肯撒手，端詳略微疲倦的面龐，想起這是因他而憔悴的，梁崇的心不免了幾分，眉目變得溫和。

葉玉如實說，“你有危險，所以我來救你。”

聞言，梁崇抿，抑不住的臉頰舒展兩片月牙梨渦。

這一笑，葉玉才發現他瘦了許多，凹下去的梨渦更深。

梁崇拉著的手，低聲問：“你擔心我？”

葉玉不遮掩，坦然點頭。

梁崇角綻放更燦爛的笑意，“外面，快隨我來。”

他牽著葉玉走進蕭關，正吩咐人收拾殘局的薛二牛回頭看一眼兩人親昵的舉。

薛二牛拍了拍陳七，低聲問：“他們這是了？”

陳七愣了片刻，撓撓后腦勺，嘿嘿笑起來。

“我也不知道。”

薛二牛不信，拉著陳七不讓他走。

“你上回跟都尉出去，回來就是百戶，還敢騙我說不知道？”

陳七一家世代為奴，奴籍不可從仕、從軍，他只出去一趟，回來就水高船漲，破格得一個軍中百戶的位。

陳七道：“我哪里是跟著主君得來的位，這是托葉姑娘的福。”

薛二牛一驚，“這和小玉有什麼關系？”

陳七笑了笑，把前因后果告訴薛二牛。

＊

蕭關很小，此是建立在狹窄山谷的城堡。

狹窄的山谷被兩面城頭圍起來，依靠陡峭險峻的地勢為了抵擋外敵的國門。

上一回殺高溪山，正在最后一道城門上，那里放著一把弓。

葉玉遙遙一就能看見它靜靜躺在高。

梁崇只牽了片刻，察覺到旁人的目便松手，他剛才太開心，唐突了。

這里往來全是兵卒，葉玉一路行來，只看見幾個眷抱著孩子在街上逛。

梁崇把葉玉帶到衙門，四下無人，他再次拉起葉玉的手。

連日應戰令他疲倦，那沙啞低沉，略有滯的嗓音著雀躍快意。

“玉兒，你能來救我，我很開心。”

葉玉笑起來，“我怎麼會眼睜睜看你腹背敵，我能救，所以我來了。”

話耳中，心花怒放，清談、善辯的梁崇此時不知該說什麼，心口作一團，他竟也會到衛云驍笨舌拙的覺。

發熱的口不停鼓，梁崇只淡淡“嗯”了一聲。

以往，梁崇是幫最多的人。

對葉玉來說，不必像以前一樣刻意用甜言語哄人，心中是怎麼想的，便如何說。

也想試著與他相，自己的心，分辨究竟喜歡的是梁崇還是……

在思索期間，梁崇把帶到衙門正堂，此比長治縣衙破爛，屋頂塌了一半，說是縣衙，實則危房也不為過。

看見屋子這般破爛，梁崇臉皮一熱。

這段時間，胡人、齊人番攻打蕭關，他們用擲石車砸爛許多蕭關的房屋，兵卒與居民大多幕天席地。

他很久沒回來，才發現竟無下腳的地方。

這本是正常。

但葉玉一來，反倒令梁崇難堪起來，他低聲道：“不？不？我去給你拿點吃的來。”

說起這個，葉玉還真了，點點頭。

梁崇把牽到院子樹下的石墩子坐下，輕聲叮囑：“在這里等我，很快就回來。”

衙門外有兵卒巡視經過，看見一向穩重的梁將軍行舉狂放，腳步輕快，從大門進去，發現一個長玉立的子站在樹下。

清晨的暖照在荊釵布的子上，襯得若出水芙蓉。

上沾染的痕與那若若現的彪悍氣息，令他們不敢多看，將軍如此重視，必不是尋常人。

梁崇很快回來，手上端著一個缺口木盤，這是軍中最好的木盤了，他以往都是直接拿手抓。

葉玉來了，他這才裝起來，他拿來幾個包子兩碗粥，邀葉玉共食。

“玉兒，快來吃點。”

自從上次逃難一別，他們許久沒有一起進食，了那三個人只剩他們正好。

葉玉也不客氣，忙活一晚上，的確很，葉玉出沾滿痕與泥的手，才覺得不適。

“等等。”

梁崇看見的手，立即出帕子，走到一旁的水井把帕子打，轉回來幫葉玉手，一長滿繭子的手被他拭干凈。

拂過骨節、掌心，的絹布落到輕薄的虎口時，帶起一難耐的意。

倒像是在一遍遍地拭的心口，一手指太慢了。

葉玉開口：“為何不打水來洗？”

看見清澈的雙眼，梁崇無奈搖頭，“已經好了。”

葉玉的手被松開，取包子咬一口，一邊吃，一邊訴苦：

“你不知道我這一路有多累，對了，我睡哪里？”

梁崇回答，“我待會兒安排房間。”

他都不好意思說是騰出房間，蕭關不房子都被擲石車砸壞，雖然他們搗毀了敵方的擲石車，但房子來不及修繕，完好的屋子沒剩幾間。

聽得說累，梁崇又問，“這一路有多累？可以告訴我嗎？”

葉玉立即把這一路的苦都說來，希他能看在這麼辛苦趕來解圍的份上，把那把弓給。

清脆的聲音回在破爛的衙門中，不時伴隨幾道沉沉的回應。

風過樹梢，留下沙沙的聲音。

梁崇一直聽著，偶爾發出“嗯”、“哦”、“好”等字。

第一次覺得聽人傾訴苦水如此有趣，若一直繼續說下去，他能聽到天荒地老。

想到這里，他不免低頭莞爾一笑。

“梁崇，梁崇，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梁崇回過神，看見葉玉眉頭鎖的嚴肅神，不敢承認自己走神了，低聲發出一個“嗯”。

葉玉輕快道：“這件事就這麼辦了。”

梁崇一愣，什麼事？

這模樣令葉玉一目了然，“你剛才果然沒聽我說話！”

梁崇心口一，轉而溫聲道：“我在想一些重要的事，走神了，還玉兒原諒，請你告訴我，剛才要辦什麼事？”

葉玉攤手，輕笑一聲：“沒辦什麼事，我剛才誆你的。”

梁崇無奈笑一聲，“真是頭！”

怪不得劉景晝與說話總是慢幾拍，梁崇看得意的模樣，手心。

想像以前一樣的臉與發，但他不能。

不是他誤解中的那個年不知事、需要疼的小姑娘。

真正的，翻手殺人、覆手算計。

是可以與他并肩作戰的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