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寂寂，劉景晝上馬車后打了個寒蟬。

不知是穿得，還是不舒服，總覺后背有點冷颼颼。

馬車遠離王家，那陣傷心的緒消散，憑著斷案的嗅覺，回過神后越想越不對。

陛下要鴆殺葉玉，后被王聞之勸和，按慣例打個十板子就能放出去，但李公公為何要來牢獄多走一躺？

葉玉“死”了，自己為廷尉，決疑獄，平刑量，尸自然也得由他來保管、調查。

哪怕不讓他調查，也會另派令史來接手。

李公公為何帶葉玉走？他是否與王聞之有勾結？

若是有勾結，那王聞之那坦然淡定的態度就說明有人幫他照看玉兒。

李公公待在宮里，不可能一直守著，那這個人是誰？

想到這里，劉景晝眼前似乎隔著一層薄霧，只待穿過去，就能看清真相。

＊

衛云驍回到清輝院，他與石硯幾日不回來，院里一片幽暗寂寥。

他想了想，轉去那個小院子。

當初娶時，衛家不不愿，這才臨時清出個小院子給待著。

小院沒有名字，地面磚長滿雜草，枯葉飄零，荒涼破敗。

石硯拿出火折子點門前兩盞燈籠，熒熒燈火的昏黃橘逐漸從腳下蔓延到屋檐下。

衛云驍推開門，吱呀一聲，屋昏暗寂靜，殘燭點燃，照亮屋子。

自“蘇蕓之死”后，這里落灰，再無人來打理。

衛云驍看著床帳，當時場面混，他第一眼看清的模樣是在此。

他的手上裹了一層灰的案面，當時，或許是極了，加之仆人怠慢，就站在席案前吃點心。

可他心懷仇怨，對沒什麼好臉，還把嚇哭了。

衛云驍自嘲地笑了笑。

死了又活，活了又死，他歡喜不過一日，又迎來這撲簌迷離的結局。

昔日對他親昵眷，再次相遇卻形同陌路，甚至還害怕他……

理智告訴他，是個花心的騙子，不該為之多費心神，丟到一旁轉離開便是，可腳步不自覺走到這里。

石硯出去接了一封信回來稟報。

“公子，打探清楚了，那葉玉的尸被李公公安置在若盧獄。”

若盧獄？那是府屬若盧令管轄的特殊牢獄，專門羈押叛者與機案犯。

那是王聞之的地方！

思索片刻，衛云驍眸堅定，閃出一個念頭，是死是活，他要探個明白！

長夜漫漫，星辰寥落。

若盧獄坐落在長安的東邊，兩道影翻過墻面，匿在一柱子后方。

兵卒叉巡視，兵甲與步伐聲音整齊響起。

蒙面的衛云驍與石硯抓住換值的間隙立即沖牢獄，迎面就遇到兩個看守的獄卒。

在他們喊前，二人迅速使出一記手刀將其敲暈，拖到一旁，飛快換上獄卒的衫與佩刀。

特殊囚犯極，這里比廷尉牢獄干凈整潔，一路進來，每個牢房空，沒有犯人。

往里走就是尸室，有十幾尸放在此，也不知王聞之從哪里弄來這麼多人？

衛云驍與石硯相視一顧，分開開白布驗看。

他們依次查過，來到最后一時。

衛云驍作慢了些，有點猶豫遲疑。

或許揭開，里面會是那個在他夢中喊冷的子，這對他無疑是再一次打擊。

衛云驍放緩呼吸走上前，從布角慢慢揭開，細看就會發現他的手有些抖。

突然。

里面出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擰。

衛云驍一驚，連忙繞著手腕甩開，有埋伏！

躺著的人驟然掀開白布，二人過了幾招，拳拳到。

假扮獄卒的衛云驍并未遮面，那佯裝尸的蒙面人退開半步，驚訝道：“衛兄？”

衛云驍怔愣片刻，盯著面巾與頭巾之間出的那雙星眸，他在腦中思索良久還是想不起來。

那人揭開面巾，出梁崇的臉。

衛云驍低聲音道：“梁兄，你怎麼會在此？”

看見自家公子這反應，一旁戒備的石硯松懈下來。

“我來尋玉兒。”

“我也是！”

二人沉默片刻，梁崇道：“我剛才已經尋過一遍，聽見有腳步聲，這才藏起來，沒想到衛兄與我有一樣的想法。”

衛云驍低聲道：“我覺得王聞之可能把人藏在此，這才夜潛。”

“不過，咱們似乎想錯了，難不這王聞之沒有藏玉兒？”

梁崇好似覺得有些不對，但是差了點什麼。

他板著臉蹙眉思索，一雙劍眉低，薄抿。

“咱們先離開此再說。”

話剛說完，有嘈雜的腳步聲傳來。

“走，進去看看怎麼回事？”

王聞之在家中用過晚食，想起該收網了。

他吩咐阿虎準備馬車前去轄下的若盧獄走一趟。

他剛下馬車，若盧令恭候在大門，低聲拱手道：“大人，魚蝦已，有三只。”

三只？王聞之翹起角，沒想到竟然收了。

無論這次來的是誰，他都有借口求陛下把人調出長安。

又有夫出局了。

兵卒與獄卒們手持火把，簇擁著清朗雋永的王聞之快步。

他一青衫，廣袖寬袍，腳下的翹頭履隨著行走從白間裳出，角噙著一抹疏離的笑意。

前方有打斗聲響起，是看形，王聞之就鎖定最悉的衛云驍，其余兩人倒是沒看出來是誰。

他們各自蒙上面，被獄卒們追趕至一墻角。

遙遙瞥見站在人中的王聞之，衛云驍心中有些惶然，他還真是……一肚子壞水！

就他這狐貍搖尾的神態，還有什麼不明白？

他們主落了他的局，又被算計上了。

梁崇常年駐守邊關，此行準備充足，隨攜帶了掩護的煙球。

兩顆黑小球丟出來，硫磺煙霧隨即散開，遮蔽視線，三人抓時機躍上墻面遁逃。

他們七拐八繞，生怕有線人追蹤，逃到一破敗的院落，暫歇片刻。

兄弟一場，這王聞之居然還用上心計了。

衛云驍氣道：“梁兄，咱們都想找到玉兒，看這況，只有王聞之知道在哪兒。”

“既然是為了玉兒好，不如咱們合作，加上景晝，才能與那姓王的抗衡。”

合作只是暫時的，目的是找到葉玉蹤跡，萬一險境……

梁崇深邃的星眸微瞇，點頭答應：“好。”

稀疏的星子逐漸被天驅散，天邊的黑慢慢褪、變灰、變青、變白、變藍……

兩團浮的游云被清風吹跑，落遠方山巔后。

無論暗流滾得如何激烈洶涌，水面依舊風平浪靜。

一夜過去，晨升起。

葉玉睡得極好，被衾暖烘烘，下的枕與塌溜溜。

著懶腰，難得睡個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