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蕤堂。
此是婆母劉觀音的居所,知道侄兒來了,設小宴款待。
芳蹤前來稟報夫人病了。
這令劉觀音覺得晦氣,剛嫁過來第一天就病了,可見是與衛家八字不合。
“病了那就好好休息,別到跑。”
劉觀音只說了這句話,就再無下文。
兒媳生病,旁的婆母多會賜下藥材或是關懷幾句,劉觀音對蘇氏的態度可以說是厭惡。
芳蹤心明了,福了福子,默然退下。
席面早已準備好,衛云驍、劉景晝走進來。
看見相貌堂堂的兩個晚輩,劉觀音郁悶的面舒展笑容,喜笑開道:
“晝兒,驍兒,快坐下,我已經準備好吃的了。”
堂支一張食床,桌上食材富,雖是晨食,但招待遠道歸來的侄兒也不過分。
不到一會兒,衛云薇飄然而至,換鮮艷打扮,像朵明的芍藥,亭亭玉立。
看見劉景晝,莞爾一笑:“表兄,好久不見。”
劉景晝有禮拱手道:“表妹。”
看見旁邊有一副空的碗筷,衛云驍疑問:“蘇氏何在?”
劉觀音忙著給二人斟酒,一邊不耐煩道:“人病了,不來也好,省得把病傳給你們。”
病了?衛云驍憶起那子方才的跳,生龍活虎得很。
劉景晝在旁轉圜:“既然新嫂嫂病了,那侄兒就不叨擾嫂嫂,待會兒,便讓表兄轉賀禮。”
劉觀音聽得賀禮二字,忙不迭道:“你遠道歸家,何必破費?來吃塊鹿。”
劉觀音將一塊鹿夾給劉景晝。
劉景晝客氣道:“多謝姑姑。”
劉觀音看著他憔悴清癯的面容,心疼道:“看你都瘦了,邊沒個知冷知熱的人照顧,未免凄涼,這樣吧。”
不知想到了什麼,朝門外喊:“彩云,彩月。”
兩個姿婀娜的侍走進來,低著頭,雙手疊在腹部,福了福子。
二人異口同聲道:“奴婢見過大夫人。”
衛云薇原本安靜用餐,看見這兩個侍,驟然放下筷子,張地看向劉景晝。
一旁的劉觀音越看侍越滿意:“晝兒,你挑一個回去暖房,這兩個丫頭姑姑悉心教導許久,原本是給你表兄啟蒙,可惜他死活不要,也不知給誰守著。”
那兩名侍微微抬頭,目流轉風。
衛云薇臉一白。
但劉景晝只是掃一眼就低頭吃飯:“多謝姑姑的意,我在守妻喪,戒酒。”
衛云薇悄悄松了一口氣。
劉觀音一瞧,發現他果然沒那杯酒。
“那袁氏都死了半年,你守半年差不多得了,你膝下無子,還是盡早開枝散葉延續香火為妙。”
劉景晝神淡淡,“不急,侄兒打算守滿一年再說。”
一個、兩個油鹽不進,劉觀音氣悶,沒再繼續勸,只一味地招呼他多吃點。
*
葉玉也在用早食,兩個包子,一盤腌菜,還有一碗白粥。
張幾口就席卷一空,只見靈芝咳了咳,注意儀態。
葉玉這才想起自己郡守千金的份,臉一變,優雅地翹起蘭花指,用帕子。
以前當秀才夫人住在村里,無需裝模作樣,當縣令夫人時邊無公婆,夫君花天酒地不著家,不必偽裝。
如今在衛家日日都得端著世家千金的儀態,真是累人吶~
靈芝收拾餐盤離開,芳蹤就回來了。
葉玉半躺在床榻,榻上有小幾擺放點心。
衛家人不好,但點心極好。
不停往里送東西,看見芳蹤進門,停下忙碌的小手。
曲起手肘撐著腦袋,眼珠子一轉,憾道:“姑姑,我沒去服侍婆母用餐,婆母不會怪我吧?”
芳蹤回道:“奴婢跟大夫人還有老夫人代了您的況,老夫人吩咐三日就不必出門請安了,好好歇息才是要事。”
葉玉蹙眉,唯唯諾諾道:“那……那客人不會怪我吧?”
芳蹤想起那位公子,笑道:“表公子子極好,不會怪你的。”
“那他會住下來嗎?等我病好了給他賠個禮。”
芳蹤再言:“表公子擢升為廷尉,陛下賜了宅子,不住咱們府里。”
不住這里?那再好不過了。
葉玉垂眸,眼珠子轉,不知道廷尉是多大的,但劉景晝未來會留在長安。
甚至可能常來衛家,還是得找個辦法出門,盡早在外頭假死,拖得越久,越容易東窗事發。
想到這里,葉玉問芳蹤:“姑姑,我病好后可以出門嗎?”
問到芳蹤無法做主的事,有些為難。
“這……得問老夫人才知道。”
葉玉有些發愁,老夫人瞧著威嚴古板,未必會同意出門。
*
招待完劉景晝,劉觀音攜一雙兒送走他。
“晝兒,為何不在這兒多住幾天?”
“姑姑,我一月前就差奴仆將陛下賜的宅子打掃干凈,祖母還有父親母親正在趕來長安的路上,以后,您就可以常與他們見面敘舊了。”
劉觀音一聽,激得眼眶浮現一抹淚花。
多年沒回娘家,劉家沒落,老夫人并不喜,反倒偏疼二房。
怕惹婆母不快,從不敢歸家探親,如今侄輩出息了,至九卿,娘家人從遙遠的上黨郡搬到長安,也算在衛家橫著走了。
暢快地笑著:“晝兒,那你快些回去置辦家當,若有不懂的地方,就來問姑姑。”
“好,姑姑、表兄、表妹,下次再會。”
“表弟慢走。”
“表兄慢走。”
劉景晝辭別眾人,轉離去。
衛云驍原本打算去找蘇氏,卻看見妹妹眼眸一直盯著劉景晝的背影。
依依不舍,含脈脈。
衛云薇察覺到兄長的眼神,立馬收回目,不知所措。
*
劉景晝回到賜的宅子,還未正式上任,門楣早已掛上寫著“廷尉府”三個大字的匾額,
侍從奴仆們恭候在大門。
他吩咐人將牛車上的東西搬回屬于自己的院子,懷中抱著一個小箱子,十分珍。
侍從將其余品擺好。
劉景晝獨自打開小箱子,里面是一個畫卷,還有些許零碎的子釵環手帕。
他面哀傷,骨節分明的手指細細件。
隨后拿起畫卷打開,掛在墻上。
畫中子長著鵝蛋臉、狐貍眼,瓊鼻小巧拔。儀態溫婉端莊,執一把團扇垂眸淺笑,笑靨如花。
畫卷落款:吾妻袁。
加蓋一枚私印。
劉景晝凝著畫中的子,心口莫名痛,病容蒼白幾分。
一酸麻的鈍痛流經四肢百骸,又匯聚在一起,沖出腔,涌上嗓子與鼻尖。
他涌起強烈的傾訴。
想對著畫像說什麼,又不知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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