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沈青梅。

我家住在梨花鎮凰街四百三十二號。

我有一個青梅竹馬，他也姓沈，沈竹，他家住在梨花鎮凰街四百三十三號。

跟媽媽玩得好的王阿姨說，我以后是要給家做媳婦的。

每回聽到這話，爸爸的臉總是黑漆漆的，但是看著媽媽笑意盈盈的臉，他總不敢吭聲。

媳婦是什麼？好吃嗎？

我在六歲時這樣問媽媽。

媽媽說，媳婦就是媽媽跟爸爸，就是……你們兩個長大以后也會在一起。

你長大以后，想不想跟沈竹在一起呢？

沈青梅擰著蟲似的眉，鼓著嘟嘟的臉頰，還沒想明白這個問題，就聽見院門口傳來悉的一聲——

“沈青梅，干嘛呢？快走啊，上學去了！”

“來啦！”

媳婦什麼的，好復雜呀，沈青梅不懂，只知道，今天要跟沈竹一起去上小學啦。

為什麼要變媳婦才能跟沈竹一直在一起呢？

我們現在，不就是一直一直在一起嗎？

上小學的第一天，沈青梅就遇到了一件令人煩惱的事。

哦，開學第一天就要換座位了呀，可是……跟沈竹一直是同桌的啊。

沈青梅趴在課桌上，瞥了一眼坐旁邊，正在沒心沒肺地跟別人說笑的沈竹，又看了一眼正在排座位的老師，悄悄鼓了鼓。

好吧好吧，分開就分開吧。

“沈青梅，你就坐三排六座，跟金京做同桌。”

沈青梅低下頭，默不作聲地開始收拾東西，隨即手腕就被攥住，兩個人胖乎乎的小手一起高高舉起來，沈竹說。

“老師，我要跟沈青梅一起坐，我倆從兒園就是同桌。”

“你倆這是……”老師愣住，盯著他們的名字看了一會兒，隨即笑了，問，“你倆這是……什麼關系啊？”

“您看不出來嗎？虧您還是語文老師呢。”

沈竹大言不慚，且帶幾分驕傲地拍了拍脯，開口道。

“我跟沈青梅，我倆青梅竹馬啊。”

“行，青梅竹馬。”老師點點頭，又道，“那你也得先問問你的小青梅，人家愿不愿意跟你這個竹馬一塊兒坐啊。”

沈竹笑盈盈盯著，還沒開口，沈青梅就驀地抬頭，眼睛亮亮的，兩頰紅撲撲，清脆的一聲。

“我愿意！”

“我愿意的，老師。”

就這樣，無論班上其他人換了多次座位，坐在沈青梅旁邊的那個人，都一直沈竹。

直到兩個人升六年級的某一天，沈青梅申請了換座位。

沈竹上完育課一回來，發現自己的同桌從自家香香的小青梅換了一個滿臉臭汗的大胖子，他天都塌了。

“嘿！竹哥，太好了，咱倆以后能一塊兒打游戲，不用悄悄傳紙條了。”

“你怎麼在這兒？”

大胖子撓了撓頭，一臉無辜。

“沈青梅問我想不想跟換位置，我說想，咱倆就換了啊。”

“沈青梅！”

沈竹咬著牙，氣得不行，拽著坐在不遠，正在一臉心虛寫作業的沈青梅，走到了一旁的小角落。

“我又惹你哪兒了？突然要跟我換座位。”

沈青梅眼神閃躲。

“我……我討厭你總是扯我的辮子？”

“就這樣？”沈竹又輕輕一扯的小辮子，一臉疑，“很疼？疼嗎？”

“你別管疼不疼，總之，我很煩你總是扯我的小辮子。”

沈竹服氣。

“行，那我不扯了，滿意了？能搬回來了嗎？”

“不能。”沈青梅移開眼，小聲道，“我想要一個績好點的同桌，你績太差了，會影響我。”

“嘿——”

這下沈竹就有話說了。

他振振有詞。

“周大胖的那同桌，他績還不如我呢，他倒一，我好歹還是個倒二，你不嫌棄他，你嫌棄我？”

“真不夠意思，這麼多年了沈青梅。”

兩個人在教室角落里講話，此時已經吸引了班上絕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沈青梅注意到周邊同學曖昧探究的目，又想起了學校最近興起來的謠言，臉慢慢漲得通紅，帶幾分氣急敗壞地道。

“反正我不想跟你做同桌了！”

沈青梅轉過，走了，沈竹剛想拉住，就聽見又兇地道。

“不準拉住我，下午放學我自己回家，不跟你一塊兒回去了。”

沈竹站在原地，著孩兒離去的背影，愣了幾秒，隨即撓了撓后腦勺，頗為無語地嘆了口氣。

他蔫頭耷腦地回到院子里，看見爸爸正被媽媽訓得狗淋頭。

等媽媽進了屋，父子倆對視一眼，再次同時嘆了口氣。

父子倆一人一塊西瓜，蹲在門口，眼神茫茫然地著院子里的那顆大梨樹。

說起來，這顆大梨樹還是沈竹出生那年種的，沈青梅家里也有一株，明明是同一年栽的，沈竹卻總覺得沈青梅家里那株漂亮些。

每年梨花盛開的時候，沈竹總會爬到沈青梅家里的那棵大樹上，把梨花摘下來，兩個小家伙趴在門口，一臉眼饞地看劉做梨花糕。

沈竹人小鬼大地，再次嘆了口氣。

怎麼回事啊？

為什麼沈青梅不理他了呢？

他覺得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都是有共同點的，于是打算問自家廢爹取取經。

“爹，媽媽為什麼要罵你啊？”

“因為爹今天進門的時候，是左腳先進的。”沈城說。

“那媽媽這幾天怎麼總是生氣啊？”

“因為你媽的日子到了，人這幾天總是會暴躁一點的。”沈城把手里的西瓜皮扔給沈竹，“不說了，兒子，爸給你媽泡紅糖水去。”

日子到了？

沈竹上課的時候聽老師講過，意思就是月經來了。

算算年紀，沈青梅好像也要來“日子”了。

于是沈竹眼睛一亮，也撒了歡兒跟著他爹進去了。

“爹！我來幫你！”

半小時后，沈城一臉殷勤地接過王瑾手上的菜勺。

“媳婦兒，這種日子，怎麼能讓你來做菜呢，你去客廳，我給你泡了紅糖水，喝完就休息一下，這點小事都我來。”

王瑾橫他一眼。

“算你有良心。”

十分鐘后，客廳里再次傳來獅子吼。

“沈城！你是不是膽了？還敢騙老娘？哪里有紅糖水？夢里的紅糖水！”

“誒呦誒呦，老婆！冤枉啊！真有紅糖水，我剛泡好的！”

“你來找？難不那紅糖水還能被狗吃了？”

于此同時，沈竹手里端著紅糖水，一臉興地跑進了沈青梅的院子里。

“沈青梅！你別生氣了，看我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