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重傷為代價求出頭是先前能做的最好的選擇。

陳寶香覺得天凝山這一遭已經能算幸運，不但有機會展示自己的能力，還順勢讓殿下了解了自己與程槐立之間的仇怨。

原先長公主想讓破壞皇婚，是在把當死棋用，真完任務，下場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但現在，陳寶香覺得，自己完契合了長公主的需求，用自然不會再局限于此了。

也算逃過一劫，甚至前景還不錯。

正想著呢，外頭就一陣喧鬧，接著就有黃門舉著一卷明黃的東西進門來。

“陳寶香何在？”

碧空心里一沉，連忙將床上的人扶起來。

陳寶香不明所以地跪下，就聽那黃門四個字四個字地念了一堆，完全聽不懂是什麼意思。

碧空按著的后腦勺，跟一起謝了旨。

等黃門走了，門口圍觀的人也散干凈了，才問碧空：“你臉怎麼這麼難看？”

碧空睨：“你是不是沒聽懂？”

“嘿嘿。”

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碧空拿著圣旨給解釋：“陛下說你在天凝山剿匪有功，要給你升任。”

“這是好事啊。”

“若是升去殿下掌管的幾個地方，那自然是好事。”碧空神凝重地指了指圣旨上寫的職名，“但陛下此旨是讓你去程槐立邊，做他的聽用副。”

程槐立斷了，脾氣一直古怪，如今先失左膀陸守淮，又死右臂程安，整個人都變得易怒暴戾。

圣旨讓去做程槐立的聽用副，無非就是對在天凝山上的表現不滿，想找由頭將調去程槐立麾下，然后找由頭弄死。

到時候黃土一埋，無人會再想起天凝山上的功勞。

碧空直搖頭：“你在山上還是太張揚了，居然都了陛下的眼。”

陳寶香著圣旨沉思片刻，倒是笑：“我這人生來就注定過不了太平日子，真順利讓我去殿下那邊當大我才覺得稀奇了呢。”

說著，又扯碧空的袖，“快，快找個竹架來，我們立馬去長公主府。”

碧空驚愕：“你這模樣還去長公主府？大夫都說了要休養一個月。”

“況急，咱們必須馬上。”

除了長公主，沒人能保得住，但若好端端地去，長公主也未必有多容。

于是陳寶香就拖著自己淋淋的軀，凄楚地、哀切地橫著被抬去了長公主的面前。

李秉圣摟著新選上來的男寵，剛吃了一口西瓜，就看見了下頭那個比西瓜還紅的人。

默默地把籽吐掉，展開香扇輕輕掩鼻：“這是哪一出？”

“殿下，殿下救命啊——”陳寶香凄凄慘慘地抬手朝前，“卑職不是貪生怕死，卻是怕忠于殿下之人都遭到屠戮，長此以往，殿下還如何招賢納士。”

李秉圣不聲地聽完碧空的稟告，搖著香扇道：“休要胡說，圣人恩典，豈能稱為屠戮。”

“卑職心系殿下，若讓卑職去程將軍麾下，那豈不就是令卑職人心相離，與屠戮無二。”

李秉圣聽樂了：“你這張，還真是會說。不過本宮無權讓陛下收回旨意，你來求本宮又有何用。”

陳寶香一臉崇拜地抬頭：“殿下只需給卑職一個名分，就能留下卑職繼續為殿下效忠。”

名分？這玩意兒多是男人跟要，還是頭一回有人問要的。

李秉圣不明所以。

·

上京里突然就出了個新貴。

圣人親旨升其職，長公主也將其認為義妹，以嘉其在天凝山上的救駕之功。

此人一時風頭無兩，還在養傷期間呢，就被連人帶拐杖一起抬進宮去赴宴了。

春獵雖然不順利，但宮宴還是照常舉行，珍饈佳肴滿桌，權貴重臣皆在。

程槐立冷著臉看向邊的人：“沒？”

邊的人戰戰兢兢地低聲道：“一直在城，邊又有不知哪來的暗衛，實在得不了手。”

“不是讓你們以我的名義把請去別苑？”

“請了，結果張大人正好在，說是人傷重不宜挪，下也沒法子。”

“廢。”

程槐立沉怒，區區一個子，他從未放進過眼里的小人，怎麼就不了了。

正說著，陛下就召見。

他被人推著過去見駕，就聽得李束和藹地說了一句：“今日大宴，你多關懷關懷后輩，也好讓長公主放心。”

自從長公主認了義妹，就對那子頗為在意，時不時擔心自己暴怒傷人，在陛下面前屢屢提起想讓那人正式擔任巡防營統領之職。

陛下和他當然都不樂意，巡防營統領隨便哪個草包來做，都對他們有好，獨陳寶香不行。

只要應付過今日，長公主那邊就沒有由頭再說話了。

程槐立一邊應下一邊想，他又不是真瘋，表面功夫當然能做好，只要先把人從保護圈里騙出來，他有的是手段對付。

而眼下——

他揚起難得一見的慈祥笑容，準備在陳寶香進殿來的第一時間就上去關切問候。

另一邊的陳寶香一進宮門手就開始發抖。

張知序瞥一眼：“害怕？”

“不是，是激。”眼眸晶亮地道，“我許久許久沒見程將軍了。”

藥的時候不是才見過？張知序想問，但一頓，跟著就意識到一個問題。

陳寶香每次看見程槐立的第一反應，似乎都是躲？唯一一次在程槐立面前臉，還將程槐立嚇得魂不附，甚至直接暈厥了過去。

側頭看向的臉，張知序眉心漸皺：“你……若不能上殿，我可以去替你告假。”

“無妨。”陳寶香笑瞇瞇地看向前頭，“我等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

長長的宮道上就他們兩人還在慢吞吞地走著，遠的宮殿里卻已經是竹舞樂，人聲鼎沸。

李秉圣漫不經心地喝著酒，眼尾一瞥門口，笑道：“來了。”

程槐立也如先前計劃好的那樣，推著自己的椅迎上去，慈祥地開口：“陳……”

一個字剛出口，他就看清了陳寶香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