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怎麼也哭了？”含笑手足無措地去的臉，“是我說錯什麼了嗎。”

陳寶香回神，笑著一抹眼睛：“沒有，是樓上風太大了。”

“那咱們先下去？”

“好。”

護著含笑回去后院，剛走到月門，卻看見了大仙。

這人沒什麼耐心，倚在墻邊等了一會兒便皺了眉頭，目瞥過來，帶著些小孩子氣。

可走得近了一看的眼睛，他又變了神：“誰欺負你了？”

陳寶香咧朝他笑：“沒有，我只是有些困了。”

大仙看起來有很多話想與說，但一聽這話，就都咽了下去，只輕輕點頭：“回去歇著，前頭我讓人幫你照應。”

“要收錢嗎？”

“不用。”他沒好氣地道，“問你收錢，跟挖你的有什麼區別。”

陳寶香哈哈笑開。

春花搖曳，宴席熱鬧，看著張知序俊俏的側臉思緒飄飛，突然道：“再過一段時日。”

“什麼？”他不解。

陳寶香垂眼：“再過一段時日，我想請你去摘星樓吃酒，只你跟我。”

突然這麼大方？

張知序看著的神，耳慢慢也紅了。

他裝作不在意地移開目，扇著扇子道：“好說，你到時候讓含笑來知會我。”

“好。”

兩人并肩前行，一起沒進夜里的燈火之下。

·

第一場倒春寒席卷上京之時，陸守淮的案子終于判了下來。

庭院里細雨連綿，遠草綠得新鮮，風卻還吹得兩層的裳沁進寒意。

謝蘭亭就在這片寒意里抱著胳膊道：“按圣上的意思，流徙五百里也就夠了，畢竟陸守淮了不贖罪錢。

“但先前那位告程槐立的季夫人，不知從哪兒又得來些陸守淮打死良仆戕害民的罪證，我趁機就進言，愣是改了流八百里，且到地不能為。”

“怎麼樣卿，算我一小功吧？”

陳寶香坐在大仙旁邊練煮水，但怎麼也把握不好一沸和二沸的時機，水勺掉下來砸在茶盞上，嘩啦一聲響。

張知序手接住被打落的茶夾，淡聲問：“程槐立又去求了？”

“自然。”謝蘭亭笑，“就差沒把圣人賜給他的丹書鐵券拿出來了。”

“可惜大長公主不愿意饒過這個機會，在殿上幾句話就得圣人下不了臺，圣人再想維護陸守淮，也只能保他一條命罷了。”

“一條命還不夠嗎？”陳寶香輕聲開口。

謝蘭亭一愣，扭頭看。

好像只是隨口一問，臉上沒什麼凝重的神，手里也還認真地作著，但莫名的，謝蘭亭就覺得有風夾著細碎的涼雨，吹得他更冷了。

他了自個兒的肩膀：“蜀那片野山可不是什麼好地方，說是留一條命，但也得看他命夠不夠。”

陳寶香凝神觀察著水的三沸之狀，像是不怎麼在意這件事了。

張知序接著問：“陸守淮什麼時候走？”

“就今日，約莫未時。”謝蘭亭道，“你放心，我派了兩個能干的武吏跟著，出不了什麼岔子。”

大盛流放管束極嚴，每到一個驛站都會回傳行程消息，一旦出現犯人私逃的況，那他剩下的親眷就要遭殃了。

除開陸清容不談，陸家還有百開口人，料陸守淮也不會犯這個傻。

衙門也開始逐一清算小惠錢莊侵占的良田，約莫再半個月，那些農戶就能贖回自己的田地繼續耕種。

張知序點頭，心不錯地吩咐九泉：“今晚吃些小麥粥。”

“別呀。”謝蘭亭連忙道，“難得這事終于告一段落，你不陪我去樂游原玩步打球？我把尹逢時和徐不然他們都來了，晚上就在樂游原用飯。”

“這雨連天的，步打球有甚可玩。”

“在球坊里玩不就淋不著雨了？”

張知序興致缺缺，別開臉就想回絕。

謝蘭亭忍不住斜眼：“你都多久沒跟我們一起玩了，連尹逢時都說你不對勁，怎麼老往陳大人的小院子里跑。”

張知序不為所。

“你變了。”謝蘭亭作泫然泣狀，“以前你都只跟我玩，外頭還傳說你最喜歡的人是我，如今最喜歡的竟變了——”

張知序飛快手捂住了他的，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旁邊。

陳寶香有些走神，好像沒聽見。

謝蘭亭掙扎著還要再說。張知序嘖了一聲甩開他：“同你一道去，別嚼舌子了。”

“好嘞。”

陳寶香回神：“二位大人慢走，我還要練煎水，就不遠送了。”

謝蘭亭與行禮告辭，走出大門卻又忍不住問：“練這個做什麼？”

張知序沒好氣地道：“給徐不然回禮用的。”

“哦？這麼用心？”

什麼用心不用心的，就是舍不得花銀子買貴的茶餅，便想著練些手藝，好買次些的茶餅去充數。

張知序連連冷哼，上車悶坐片刻之后又忍不住看向寧肅。

寧肅一向最了解他的想法，可驟然被看這麼一眼，他也有點懵：“主子？”

張知序抿不說話，表懨懨的。

寧肅立馬分析了一番，得出的結論是：“陳大人最近不是在當值就是在家里學煎茶，連徐大人的面兒也沒見。”

“誰問你這個了。”他哼了一聲放下車簾。

謝蘭亭在旁邊，神復雜地道：“你這人不心則矣，一怎麼這般膩歪。”

“誰膩歪了。”張知序不悅，“不是你一直在懷疑？我就讓寧肅看著點，免得你又拿什麼罪名扣過來。”

“天地良心，我給扣什麼罪名？那都是合理懷疑。”謝蘭亭攤手，“誰讓假報戶籍，分明是桂鄉村的人，卻在籍貫上寫三鄉村。若是桂鄉，那跟程槐立就肯定認識，說明先前就是在撒謊。”

“撒謊的目的是什麼？”

“可能……怕沾惹是非？”謝蘭亭想了想，“畢竟程槐立權勢滔天。”

“那不就得了。”張知序沒好氣地道，“一個命如草芥的平民百姓，不保全自己，難道還要搭著命幫銀月去破壞婚事？你也看見了后來幫著奪藥時傷得有多慘。”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撒謊啊。”謝蘭亭瞪眼，“你能容忍一個十分親近的朋友這麼對你撒謊？”

“糾正一下，是對你撒謊，不是對我。”張知序搖了搖手指，“我很了解，從來沒有騙過我。”

“你怎麼知道？”

廢話，他在陳寶香里過了那麼久，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旁人不了解會有所誤會，他是的大仙，會過所有的痛苦和無奈，理所應當地要站在這邊。

馬車搖搖晃晃地往前，在雨霧暈染的春里沉默地行駛。

霧蒙蒙的春雨漸下漸停，天邊慢慢亮出了火燒似的晚霞，又被黑沉沉的夜淹沒。

張知序在樂游原打了會兒球，又吃了幾口不好吃的飯菜，正覺得無趣想走，突然就有人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謝大人！”小吏上氣不接下氣地喊，“您快駕馬去看看，西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