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寶香就沒想比。

開玩笑，是想攀高枝，又不是非得在裴家這一枝頭上吊死，裴如珩的確合心意，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還去爭搶，豈不真賤人了。

況且爭搶這事兒最是抬價的，搶貨貨價高，搶人價高，自己的價還沒抬上來呢，憑什麼去幫著裴如珩哄抬。

——想是想得開，低落卻也是有的。

晴朗的天像是獨在頭頂下雨，從陸家回蕁園，一路淅淅瀝瀝，遍生寒。

張知序著的緒，想不出安的話，只能著頭皮繼續說吃的：“那個渾羊歿忽，是取整鵝剝皮褪，往鵝肚里塞上糯米和香料，再將鵝塞進整羊里烤。”

陳寶香目無焦距地搭腔：“這做法倒是聰明，能吃著鵝，也能吃著羊。”

“這道菜只為吃鵝。”他解釋，“外面的羊是棄之不食的。”

“什麼？”焦距瞬間回攏，差點跳起來，“羊，一整只羊，棄之不食？”

“這道菜里的羊是當皿用的，重要的是鵝。”

大盛鵝貴重，一只七斤的鵝就要兩三千錢，一整頭羊也不過七八千錢，用來做皿也是尋常。

只是，這話一說完他就覺陳寶香心里涌上滔天的悲憤，甚至將先前的失落都淹沒了過去。

“那是啊！好多人家一年都吃不上幾回的，說扔就扔？”

陳寶香要氣哭了，“你們有錢人家為何這麼喜歡糟蹋糧食！”

張知序糟蹋慣了的，放以前他會說我自己的錢買的，要怎麼吃也是自己的事。但現在，陳寶香的憤怒也涌到了他的心里，他跟著就生出慚愧來。

“羊賞人也是好的。”他聲音漸低，“再不濟就送去乞丐窩……”

陳寶香冷靜了下來。

捂著荷包問：“這道菜多錢？”

“看有多人吃，得按人數往羊肚里塞鵝。”張知序腦海里也浮出算盤來打，“一桌最貴也不過七八萬。”

七八萬！就一桌！

陳寶香用手掐著空氣：“你為什麼要跟陸清容犟那個！”

張知序回想起來也覺好笑，他素來不與人爭辯，怎麼一到陳寶香上氣就這麼大。

“蕁園的廚子會做這道菜，他是孫藥神送給張知序的人，你拿錢和孫藥神給的牌子去請，他定會答應。”張知序接著道，“除了這道主菜，怕是還得配上十二道小菜，食材都得提前采買，你現在就得了。”

一重重花銷下來，陳寶香就顧不上再為裴如珩悲傷，抄起擺就照話去安排。

大仙從來不會誆，但大仙是真能花錢啊。

雇家奴管事、請廚子幫工、再買茶水點心和要用的食材，幾趟東市跑下來，銀子跟水似的從荷包里嘩嘩往外流。

但有一點好的是，大仙沒讓去租宅子，而是直接給指了一個方向。

陳寶香搬著大包小包過去的時候，被震撼得合不攏。

外頭是熱鬧的坊市，隔著前面這座橋，里頭卻是一片修剪得十分致的園林，林子深有若若現的門戶，飛檐坐，亭臺云。

哇地驚嘆出聲：“大仙，這是你變出來的？”

“你上去敲門便知。”

懷著激的心，陳寶香敲開了旁側的小門。

一個老伯開門出來：“找誰？”

陳寶香還來不及說話，就聽見自己的聲音熱絡地道：“徐伯，我是九泉管事派來接替您看院子的，他說這幾日您要回鄉。”

“哦，九泉管事說的人是你？但不是說還有幾日才來麼。”

“他怕您著急。”張知序將先前九泉給的木頭牌子遞過去，“您對一對。”

徐伯對過牌子，點頭：“進來吧，東西就放在偏房，過幾日會有人來更換，你只用將這前后園子的落葉收拾干凈，再將前庭灑掃一番——這幾日主家忙，咱們這院子就只你一個，累了。”

陳寶香：？

哆哆嗦嗦地扛起麻袋，心里直嚎：大仙，我平時也就騙騙人裝裝樣子，自從你來了，我銀子騙了上萬也就罷了，眼下還要騙人家的大宅？

張知序很是自如：張家的宅子，你借用兩日而已，算什麼騙。

-你怎麼比我臉皮還厚。

嘀咕著進門放下東西，陳寶香著頭皮接過鑰匙，目送徐伯離開。

宅子很大很氣派，但站在門口肚子都發。

“就這點膽量，你拿什麼釣金。”張知序哼笑，“你雇的那些奴仆都過來，我提前規訓規訓，否則明日餡，你的故事一定流傳得比程槐立的還廣。”

陳寶香：“……”

馬不停蹄地去辦。

一整夜的忙東忙西，天亮了又開始盯著后廚準備飯食，陳寶香忙得沒想起來裴如珩。

換上了大仙挑的那套，又按大仙的吩咐將庭院里的幾個坐地首鼎全部放上銀炭。

這做派實在奢靡得不像話，卻莫名也給了不的底氣，等近午時來客，陳寶香下高抬，像只驕傲的小孔雀。

在邊，十二個奴仆一字排開，齊齊朝人行禮：“貴客上請。”

陸清容下車就被這靜嚇了一跳。

回頭看著面前的宅院，角了，沒好氣地道：“擺什麼臭排場，我又不是不認識門。”

說著，又狐疑地左看右看：“這……都是你家？”

一眼不到頭的院墻連綿起伏，青磚白瓦，瓦檐上雕著祥云圖，碩大的門扉上有六路門釘，銅制的首銜環，目威嚴。

有些不敢置信：“你家不是沒職？”

“是沒職呀，但架不住有錢。”

后頭又來了七八輛馬車，陳寶香看了一眼，了然，“陸姐姐這是生怕別人不知我家的富貴，連我不相的都替我請來了。”

陸清容是慣見不得囂張的，總攢著勁想穿的謊言。

結果沒想到陳寶香新搬的宅子真這麼威風，比自家那引以為傲的宅子大上好幾倍還不止。

有些不甘心地提進門，逮著個奴仆問：“這是你家主人買下的？”

奴仆按照張知序教好的答：“主家的事做下人的哪好過問，不過咱們都是伺候貴主兒的，不曾聽見誰家宅子不用買就能住。”

陸清容黑了臉。

后頭的客人一個接一個地下車，陳寶香原是都想迎著，順便顯擺一下自己頭上的萬寶樓新款。

但是第五輛車簾子拉開，下來的是裴如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