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偏寵裴劭，自然覺得他說得對：“裴卿言之有理。”

裴劭用眼神示意林昭昭上前去。

直到此刻，林昭昭手心才冒出一些汗漬，面上毫不顯，只與那使臣一揖，笑了笑，用南詔語說：“使臣，請。”

使臣朝圣人一揖，甫一開口，林昭昭眼瞼微，立刻跟上。

只和使臣錯開一個音節，他說到哪便譯到哪，使臣聲音厚，林昭昭聲音清越，兩個聲音與語言不同，大臣們只聽得林昭昭的譯語。

到最后一個字說完時，滿堂皆靜。

那南詔使臣也驚訝地看著。

這種寂靜，讓林昭昭心一沉，手指掐了掐手心。

不知道的是，以往譯語人的翻譯，都是南詔使者說一句，譯語人翻譯一句，而不是像這般，竟然同時譯完南詔使臣的話。

幾乎沒人想得到，有這般能耐，當真應了裴劭那句子不輸男人。

裴劭端起爵杯，遮住角的弧度，但那雙眼睛略彎起，澤閃爍，像一池星子點綴其中，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驕傲。

忽的，圣人的拊掌聲打破安靜，他大笑道：“林氏確是奇才，有賞！”

林昭昭這才反應過來，放松繃的背部。

圣心大悅，朝臣不管是否真心，皆是稱贊，而明日案上的奏折，也會一半。

跪謝賞賜后，林昭昭退回來，方覺雙有些發。

手放在膝蓋上，背脊直，低聲說：“沒給你丟人吧。”

裴劭勾起角，不不慢地“嗯”了聲。

宮端著祥云紋木托盤，有條不紊地上菜，一個牡丹紋提梁酒壺放在林昭昭案幾上。

裴劭依然不曾旁視，卻道：“里面是茶。”

林昭昭愣了一下，剛譯完那麼多話，確實是嚨發干，便倒出杯茶，小喝幾口潤潤。

大殿上，舞姬姿翩躚，樂師鳴鐘擊磐，一派和樂。

宮宴的菜看著致，分量卻很，而且林昭昭憑直覺，這菜口味也不好，旁的大臣也幾乎沒人吃菜，這菜就是裝飾。

大臣們喝酒也只是輕抿，不敢多喝，想來在榮和殿無法如廁，為避免尷尬，大家都不吃東西。

林昭昭猜，他們進宮前會吃點東西墊肚子。

只是，方才時間甚急，要和先前的譯語人通，又要學禮儀，換裳，本就沒來得及吃點什麼。

林昭昭手輕輕按了按腹部。

老病又犯了。

距離宮宴結束，還有一個時辰，如果圣人提前走，各位王爺離去，應當也能走，可今日圣人興致頗高，似乎要通過此宴證明他尚未疲老，東宮謀反是一場笑話。

林昭昭想著宮里的事，來分散自己注意力。

學禮儀時，李彰把宮里的況說了一下，林昭昭之前足不出戶，只是模糊知道一些，經李彰這麼說，便也明白，太子謀反，最重要的緣故，是怕自己熬不到當皇帝的時候。

過了這個年，太子五十歲，而圣人魄康健，太子這麼多年居于人下，權力時常被圣人打，最終籌劃這場宮變。

說到底，天家無。

又過了幾刻，林昭昭實在撐不下去，拿起筷子，撥弄面前的水煮片。

只聽裴劭突的問：“怎麼？”

想起裴劭那些嘰嘰呱呱，林昭昭沒回，撂下筷子。

直到最后一刻，圣人才離場，大臣們這才沒那麼拘束，起敬酒，裴劭這邊相對冷清，只有幾位大臣過來，其余人，是想來又不敢來。

這裴公爺的脾氣，群臣都是領教過的。

沒一會兒，裴劭也站起來，竟是不等幾位王爺相繼離場，便要先走。

林昭昭沒力注意那幾位王爺的臉，終于可以回去，讓大松口氣，跟在裴劭背后，用袖子抹掉額角汗水。

剛出榮和殿，孫吉春的徒弟方勝德迎上來，恭敬道：“裴公爺，陛下給林氏的賞賜，是送到哪呢？”

林昭昭這才記起還有這事呢，圣人賞了黃金五十兩，可不能送到伯府。

“送到國公府。”裴劭就這麼定了這筆賞賜。

林昭昭無可無不可。

看得出來，圣人極為欣賞裴劭，給的賞賜，是看在裴劭面子上，要沒有裴劭，還拿不到這筆錢。

方勝德應聲是，又對林昭昭道恭喜。

裴劭皺眉，臉微冷，方德勝不再寒暄，連忙弓著子讓開。

一出宮，裴劭驟然回過，目筆直地盯著：“林昭昭，你到底怎麼了。”

林昭昭愣了愣。

不知道自己哪里出的端倪，難道是臉不好？應該不是，今日略施薄妝，能掩蓋住臉，剛才方德勝也沒察覺什麼。

攥手，淡淡地說：“沒事。”

聲音有點虛弱，提口氣，補了一句，“有點累而已。”

裴劭角繃直，深深地看了一眼。

他轉找到等待在宮外的胡天，胡天正守著兩匹馬打盹，此時見裴劭出來，清醒過來，忙道了聲：“爺！”

裴劭沒有理會他，冷臉上馬，拉著韁繩，拍馬絕塵而去。

胡天撓撓腦袋，立刻騎馬跟上。

林昭昭登上李彰安排的馬車，車骨碌行走起來。

車，林昭昭，死死咬住，捂住腹部。

因為徹底放松，胃的絞痛讓冷汗涔涔，挨著挨著，疼痛還帶來眩暈，這種眩暈，讓聽到外頭好像有馬蹄聲，馬車好像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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