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外的消息很快傳到宮里,姬瑾聽聞傳旨太監稟報,好半晌沒說話。
太監低頭跪在地上,一顆心七上八下,駭得臉發白。
“攝政王什麼都沒說,長公主自己就回去了?”
“是,奴才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太監惶恐回話,“長公主只是讓侍衛替問了安,攝政王回了個‘安’字,多一個字都沒有,長公主想了想,不知怎麼的就回去了。”
姬瑾坐在案后的龍椅上,眼瞼微垂,側掩在暗里,眸明滅起伏,辨不清喜怒緒。
殿里仿佛有冷森森的氣流不斷涌。
良久,姬瑾才淡淡開口:“下去吧。”
“是。”
“黑林衛。”
一道黑人影仿佛憑空出現,伏跪在地:“在。”
“攝政王昨日服了解藥?”
“屬下不知。”跪在地上的黑人聲音繃,似是惶恐,“暗線只說攝政王妃拿著解藥去了攝政王府主院,攝政王每次毒發都是在那里,但……”
姬瑾微微瞇眼:“但什麼?”
“攝政王妃跟侍衛要了一套銀針。”
銀針?
姬瑾眉頭微皺:“銀針的作用是什麼?驗毒還是解毒?”
“屬下不太清楚。”黑人回道,“攝政王妃昨日還去買了各種藥材,有三十多種。”
姬瑾聞言,冷冷一哂:“想研制解藥嗎?真是自作聰明。”
“這點確實可疑。”黑人語出驚人,“攝政王妃以前從未聽說過通醫,但屬下昨日去查了查,雖說買的藥材種類繁多,但其中十七種都是解藥里的配方,能在這麼短時間之分辨出解藥的分來,屬下覺得不太尋常。”
“買了三十幾種藥材,巧蒙對了一些,也不算什麼。”姬瑾不以為然,顯然并不覺得一個深居簡出的貴擅長醫,“何況就算配齊了所有藥材,也制作不出解藥。”
與其讓他相信沈凝擅醫,他寧可相信是攝政王暗中找了大夫,分辨出解藥里的分,故意讓沈凝出去買藥以混淆他們的判斷。
畢竟攝政王位高權重,遍尋名醫更容易一些,而沈凝為國公府嫡,自小生活在后宅,自沒有頑疾,亦未因為任何特殊原因拜過名醫為師,本不可能習得湛醫。
但攝政王今日狀況確實不正常。
姬瑾斂眸沉默著,眼底思緒晦暗,良久,他轉頭吩咐:“周方。”
“奴才在。”
“即刻擬旨,封鎮國公府次沈嫣為慧妃,挑選宮中兩名教養嬤嬤去國公府教導半個月規矩,下個月初二接進宮。”
“是,奴才這就去辦。”
姬瑾站起走到窗前,負手站著,姿修長而拔。
這般作,這般站姿,跟那個手握兵權矜貴冷漠的男人何其相似。
只是年姿到底單薄了一些,不如年男子高大健壯,亦不如手掌兵權的武將沉穩有氣勢。
周方收回視線,低眉垂眼擬旨去了。
……
封妃圣旨傳到國公府,抑低迷大半個月的國公府瞬間熱鬧了起來。
沈夫人怔怔地跪在地上,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反而是沈嫣最快反應過來,詫異地抬頭看著傳旨公公:“皇上封我為妃?”
傳旨太監點頭:“是,恭喜沈二姑娘。”
太好了,太好了!
沈嫣抑不住驚喜興,連忙手接過圣旨,并塞了一包銀子給傳旨公公:“多謝公公。”
“不敢不敢。”公公揣著銀子,接連又道了聲恭喜,然后才告退離開。
“大哥,你聽到了吧?我被封妃了!”沈嫣轉頭看著沈時安,喜不自勝地開口,“我是皇上的妃子了,沈凝以后見著我也得下跪磕頭——”
“嫣兒,慎言。”沈夫人急聲提醒,“進宮的妃子哪能如你這般莽莽撞撞,喜怒形于言表?”
沈嫣連忙收斂了過度興的表,“兒只是太高興了!母親,我了妃子,國公府就是皇上的岳丈家——”
“胡說些什麼?”沈夫人沉下臉,“皇后娘娘的父親才是皇上的岳丈,你只是個妃子,不許胡言語。”
沈嫣再三失言被訓斥,臉已有些不好看,為免多說多錯,索閉不再多言。
“母親不用張,方才那位公公不是說了嗎?宮中會有嬤嬤專程過來教妹妹規矩。”沈時安溫聲安,“國公府即便不是國丈府,以后也是真正的皇親國戚。若妹妹在宮中得寵,以我們家的家世,封為皇后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沈夫人語帶警告:“這種話在家里說說也就罷了,出去萬萬不可說。”
沈時安點頭:“兒子知道,母親放心。”
母子二人一路說著話。
沈嫣卻是在心里想著沈凝。
攝政王現在大權在握,但這天下還是皇上的天下,日后進了宮,份比沈凝可要尊貴多了,只要一個命令,沈凝就得乖乖進宮給請安。
若攝政王失勢,那就更好了。
失去攝政王的庇護,沈凝還有什麼本事跟抗衡?到時讓進宮就得進宮,讓跪著就得跪著。
若是桀驁不馴……
想到沈凝冰冷桀驁的脾氣,沈嫣角揚起一抹冷笑意,最好能繼續保持桀驁的脾氣,就有了正大明的理由好好磋磨,碾碎的驕傲和脾氣,讓跟狗一樣趴在地上食。
沈嫣抬手著自己的臉。
那日被掌摑的疼痛和屈辱猶在,絕對會討回這個公道。
沈凝,我一定會把你加諸在我上的一切,十倍百倍地討回來。
“這道封妃圣旨,我總覺得有點草率。”沈夫人眉心藏著憂,到底還是把不安說了出來,“皇上明顯是想讓國公府心無旁騖地站在他后,利用我們跟攝政王抗衡,可是國公府縱然風顯赫,在攝政王面前也不夠看的。”
這幾日沈夫人算是看明白了,眼下連皇上這個一國之君都不由己,站在皇上背后的國公府算什麼?
若皇上能順利掌權還好,他們跟著一榮俱榮,若皇上注定是個傀儡,那麼太后和皇上背后的所有人都注定是個炮灰。
沈嫣進了宮,沈家以后再也沒有反悔的余地了。
“母親,您怎麼這麼悲觀?”沈嫣蹙眉,好心被一番話破壞得然無存,“皇上是天子,是這天下的主宰。攝政王只是代為掌管朝政,何況他還中了毒,誰知道能活到什麼時候?”
沈時安臉微變,厲聲喝止:“嫣兒。”
“不管怎麼說,圣旨已下,等你父親回來再說吧。”沈夫人到底還是有些心神不寧,“攝政王能活到什麼時候,那是以后的事,至眼下他大權在握,皇上也不得不聽他的,這樁賜婚能不能還兩說呢。”
沈嫣聞言,幾乎絞碎了手里的帕子。
母親和大哥只會潑冷水是不是?
沈凝以不潔之嫁給攝政王的時候,沒見他們如此憂心忡忡,自己想替嫁都不行,這會兒皇上賜婚讓進宮為妃,他們不替高興也就罷了,反而像是要大禍臨頭似的。
他們就不能盼著一點好?
沈嫣沉沉地想著,一定要嫁給皇上,要讓沈凝跪在面前磕頭,恭敬地喊一聲娘娘,并低聲下氣地承認以前都是的錯,讓饒一命。
到時一定把沈凝狠狠踩在腳底下,好好出一口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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