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寺蒼蒼，鐘聲杳杳！

翌日，卯時。

傾嫵在晨鐘與誦經聲中醒來。

看著眼前纖塵不染的禪房，有一瞬的懵怔。

這里是護國寺？

以往陪皇后娘娘來上香，便住在這里，所以一眼便能夠認出。

只是自己昨日，坐的分明是要回國公府的馬車。

馬車上……蕭淮旭……

驀地，又心疼！

是他帶自己來的嗎？

剛要起探個究竟，房門被打開。

皇后的影出現在門口，還帶著一聲關切詢問:“阿嫵可有哪里不舒服？”

傾嫵循聲去。

只見長孫皇后一常服走了進來，孫嬤嬤自關了門守在外面。

皇后盈盈笑意下染著一憂愁，傾嫵輕蹙眉心，“皇后娘娘，您怎麼在這里？”

“哎！”，皇后坐在榻邊，端詳著傾嫵出落的愈發讓人驚艷的眉眼，輕嘆一聲。

拉過傾嫵的手，目落在小姑娘還有些腫的上。

自家兒子竟然給人家姑娘親暈了，還沒能將人追到手，著實沒眼看。

抿了抿角兒，看向傾嫵的眼神里多了一抹心疼。

“都是本宮不好，沒有管教好太子，阿嫵放心，這次本宮定然會請皇上重罰他。”

傾嫵眸低垂，咬了咬，才鼓起勇氣看向皇后，低聲道:“皇后娘娘都知道了？”

皇后點頭，面愧疚:

“皇上和本宮雖然都希阿嫵能夠為兒媳婦，但也不止一次告誡過太子，必須得你同意，誰知這死出竟然還敢……”

皇后說著竟然開始哽咽，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從床榻上起，徑直轉過去，拿著帕子著眼睛。

再轉過時，眼角只剩一片紅。

傾嫵不自覺地被角，低低出聲:

“皇后娘娘這事不怪太子阿兄。”

造化弄人，份立場不對，大家都是不由己罷了。

皇后嘆了口氣，重新坐回榻上。

打量著眼前雖然有些蒼白，但毫不掩其風華的小臉兒，難怪素來冷清的兒子了心。

“阿嫵可不可以告訴阿娘，你心里到底怎麼想的？”

阿娘？

傾嫵驀然瞪大眼眸，眼眶中氤氳而起的淚珠，盈盈墜墜。

長孫皇后將傷心的姑娘攬懷中，慈母一般輕拍著有些微僵的后背。

直到察覺的子放松了下來，才再次開口。

“你母親為了我殞命，起初我是為了報恩才將你接進宮，但是后來我和皇上是真心把你當兒的，甚至一度了封你為公主的心思，你可知為何最后又只封了郡主？”

“為何？”，漉漉的眼睫輕，傾嫵有些茫然地向長孫皇后。

漸漸明朗的那個答案，卻又讓心臟驀然懸了起來，瓣翕合間，艱的聲音，小到連自己都幾乎聽不清。

皇后松散了一口氣。

看小姑娘這般模樣，并非對自家兒子全然無，看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二人還需要當頭一喝。

抬眸對上傾嫵無聲詢問的眼眸，長孫皇后解釋道:

“是太子求的，若是封你為公主，那麼他與你此生都不可能。

連長樂的名號都是太子取的，他希你歲歲長樂，此生安寧。

這些年……太子一直在等你長大，在等你明白他的心思。”

傾嫵垂眸，掩住了眸底的緒。

果然如想的那般。

自己的直覺這般敏銳，一時間不知該悲還是喜。

但是他終究不是自己的良人。

傾嫵知道皇后在等一個答案，揚起小臉兒，鼻尖兒眼眶通紅，雖然極致抑自己的緒，聲音還是不自覺染了哭腔。

“阿嫵知道太子阿兄，是這世間頂好的兒郎，但請皇后娘娘原諒阿嫵的自私，阿嫵不愿嫁皇家。”

想要的恰恰卻是，為儲君的太子給不了的。

曾經也想承下這份，但是念頭剛起，每每看見囂張跋扈的魏貴妃，便瞬間將念頭按了下去。

不愿同別的人分夫君！

長孫皇后怔愣了片刻，大半輩子的年華蹉跎在宮墻圈出的四方天地中，在傾嫵的上，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眸中不由地添了苦。

“其實阿嫵的心里是有太子的對不對？你接近大理寺卿也不過是想讓太子退，你覺得太子給不了你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阿嫵我說的對嗎？”

雖然是問句，但長孫皇后的語調卻無比堅定。

心事被破，傾嫵不安地攪著搭在上的薄被。

在這個時代的想法太過于驚世駭俗。

皇后看良久，才道，“阿嫵陪我出去走走吧。”

從醒來，長孫皇后一直以“我”自稱，顯然不想讓覺得皇權人。

窗外再次傳來滌心靈的鐘聲，傾嫵輕聲回道，“是，阿娘！”

山風浩，松柏婆娑。

傾嫵不自覺攏了攏上的披風，又上前將長孫皇后上有些散開披風重新系好。

不知不覺二人走到了月老樹旁。

壯的古樹系盤錯雜，樹上掛著琳瑯滿目的姻緣線，寄托著男思。

長孫皇后站在姻緣樹下，看著滿樹的紅綢，倏然開口:

“阿嫵可是相信這些？”

傾嫵理了理額前被風吹的碎發，目縹緲:

“若是如此便都能如愿，這世間又哪里會有那麼多癡男怨？但是人活著卻又總要有一個神寄托的。”

皇后從飄的紅綢上收回視線，笑睨向傾嫵，語重心長道。

“阿嫵說的對，人總是要有一個念想的。

可是都不試上一試，又怎麼會知道結果不盡人意呢？”

“太子的子冷慣了，他認定的事，就連皇上都改變不了。

前年皇上提議給太子選妃，被太子一口拒絕，轉手將朝政丟了皇上數月。

他不顧念太后的面，將太后送進東宮伺候的那個侄，生生杖斃。

皇上無意間說了，要在世家公子中給你選郡馬，太子又暗中給皇上使絆子，讓皇上吃了啞虧。

這些阿嫵可知道為何？”

傾嫵無言。

長孫皇后自顧自又道:

“因為太子同本宮說:若是孤了別的人，傾傾便不會要孤了。”

長孫皇后又看了一眼傾嫵，語氣篤定:

“知子莫若母，太子雖然是蕭景瑜的兒子，但是這輩子他都不會重走，蕭景瑜來時的路。

若是本宮沒有猜錯，午時之前太子便會追來，剩下的選擇就給阿嫵了，無論阿嫵做出什麼選擇，本宮都會支持。

若是阿嫵承了太子的，那本宮多了個心尖尖兒上的兒媳婦。

若是阿嫵仍舊不信他，那有朝一日本宮會以母親的份，親手為兒披上嫁。”

說完長孫皇后沿著來時路往回走。

傾嫵低垂著眸子，似有水珠砸落在地面上，徐徐晨風吹過，瞬間又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