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忙蹲下連點鐵刃奚諾羅刀傷四周的道想替他止,然而卻毫無用,李珠兒道:“鐵刃奚諾羅練的金鐘罩功夫,周道早已無效,你從前無法通過道傷他,現在當然也沒法通過道給他療傷了。”
說著李珠兒隨手扯過江朔的擺,江朔還穿著訶衍給他的那套褐,質地十分松,李珠兒毫不費力就“刺啦”撕下一大條布條,在鐵刃奚諾羅的大部牢牢扎了,用來止住流,扎那一刀的時候何其兇殘,現在包扎的時候又何其溫。江朔始終看不這個冰山人,看著麗的側時又不自覺地呆住了。
再看鐵刃奚諾羅面如死灰躺在水中,雙肘支在水中,才讓自己的腦袋不至于浸水中,水下泛起的白膏泥粘在他上、臉上,顯得十分狼狽,四周的吐蕃武士見鐵刃奚諾羅居然流,這可是從未見過的景象,都深震恐,遠遠立著不敢彈分毫。
江朔見鐵刃悉諾羅勉力支撐,手臂已經開始抖,顯得頗為辛苦,便走到他后,從背后托住他的腦袋,滿懷愧疚地道:“鐵刃將軍,襲你并非我本意……”
李珠兒已經替鐵刃奚諾羅止住了,將他的擔在自己上,在傷口上撒上了金創藥,再次從江朔另一個袖上撕下一條布,開始包扎傷口,聽江朔之言,不等鐵刃奚諾羅開口,先笑道:“嘻嘻……江溯之你是不是覺得十分對不起鐵刃將軍,現在他已了廢人,想要自斷筋脈贖罪嗎?”
江朔怒道:“李珠兒!你還有沒有廉恥之心!就算事急從權,只能突施襲,你將他制住也就罷了,為何要壞他一生修為?如此勝之不武,怎能人服氣?”
李珠兒毫不怒,平靜地道:“溯之,你道我沒有廉恥?”
一雙如水的眸子盯著江朔,暗河中的水波映在眸中,更顯清澈,這樣的眼神很難想象竟能行出方才那種心狠手辣的手段。江朔氣勢立刻為之一奪,竟不敢回。
李珠兒繼續道:“我這個人麼,可沒有你這般以德報怨的俠義心腸,對正人君子,我就行君子之道;對卑鄙小人麼,自然就沒有廉恥啦……溯之,你看我幾時暗算過你?”
江朔心道:你害我還……但又一想,自己雖然常被李珠兒戲弄,若說李珠兒直接加害倒確實是一次也沒有……他忽然心念一,問道:“那鐵刃將軍……”
這時李珠兒已經將鐵刃奚諾羅上的傷口包扎完畢了,對江朔道:“溯之,你先把他拉到干燥的地方去吧,否則傷口泡在水里可不行。”
江朔心道:早知如此,你把他扎傷做什麼?口中卻沒說,他舉目四,此便地,暗河肆意流淌,無一干燥之地,要干燥只能是回到上面。
舉頭去,八角石室的地面幾乎都塌陷了,江朔問李珠兒:“珠兒姊姊,你們怎麼來到此的?”
江朔的意思是循著李珠兒和白猿進石堡城的路徑退出去即可,李珠兒卻轉眸瞥了一圈四周的吐蕃武士,道:“溯之我們還是原路返回的好。”
江朔知道不想讓這些吐蕃武士知道進出石堡城的道何在,按李珠兒的格,早把這些人一腦都殺了,但知道江朔必然不肯,才他原路返回。
江朔點點頭,再度仰頭看了一圈,見有一石門打開著,但此距離上面太高了,江朔輕功再好,也難以一縱而上。他轉頭四顧,卻哪里有繩索?章藏榭見狀道:“可以解下所有人的腰帶連長索。”
吐蕃人著皮裘系帶,其腰帶既不同于漢人的绦帶,又不同于西域諸部的革帶,而是以牛羊混紡而帶,稱為“氆氌”,章藏榭在吐蕃位居西本之職,雖然不是達顯貴,但也是個員,他一聲令下,眾武士立刻解下腰帶連一串,江朔拿在手中扽了一扽,果然這些“氆氌”腰帶韌勁十足,足可供眾人攀援之用。
江朔將氆氌長帶系在一把吐蕃長刀的刀柄上,向上擲去,長刀激數丈擊中了石門,但距離太遠,無法扎石門,“叮”的一聲響,長刀重又墜落下來。
江朔正在發愁之際,卻見白猿在一旁一副躍躍試的樣子。江朔喜道:“對了,白兄你可以上去。”
他讓白猿以口咬住刀背,單手一托將白猿向上拋出,白猿飛縱而上,正抓在一條掛下來的鐘石之上,它前爪打險些墜下,在眾人驚呼聲中卻手刨腳蹬,摳住了玄石,攀援了上去。
白猿很快到了石門邊,將長刀卡在門樞之中,江朔在下面試了試應該沒問題,他唯恐背著鐵刃奚諾羅一起攀援,長索吃不消,自己先順著這條長索攀援上去。
江朔上的極輕盈、極快,上去之后再讓李珠兒把鐵刃奚諾羅綁在氆氌長索之上,拉長索將其吊了上來。之后依法施為把所有人都拉了上來,眾吐蕃武士早嚇破了膽,任由江朔拉扯到了上一層,恭恭敬敬地垂手侍立在一邊,哪敢有毫造次,李珠兒自然不需要江朔來拉,自己最后一個順著長索攀了上來。
他們進八角石室外另一個小石室之中,江朔將鐵刃奚諾羅靠著石壁坐好,自江朔將他吊上,直到靠在石壁之上,鐵刃奚諾羅一直都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一切安排停當之后,江朔問李珠兒:“現在你可以說說鐵刃將軍的事了吧。”
李珠兒道:“當然可以,他既然自己不肯說,那便由我來說……鐵刃奚諾羅是盟一員……”
這句話對江朔而言不啻于一聲炸雷,他立刻呆在了原地,章藏榭卻不知道“盟”是什麼,忍不住問道:“盟是什麼?”
卻沒有人回答他,江朔聲道:“那古辛上師……”
李珠兒道:“不錯,他本就知,倒是馬祥仲杰并不知道盟暗殺古辛上師的計劃,他帶兵圍困古辛上師,目的是為了自己的野心,馬祥仲杰不到萬不得已,可不想殺古辛上師。”
江朔盯著鐵刃奚諾羅問道:“鐵刃將軍,珠兒姊姊說的可是真的?”
他卻忘了鐵刃奚諾羅聽不懂漢話,好在有章藏榭替他翻譯,但章藏榭連問了兩遍,鐵刃奚諾羅都毫無反應。
江朔心里知道,此刻沒有回應也是一種回應,此前鐵刃奚諾羅一聽說葉歸真與古辛之死有關,就哇哇大,必取他命,若此刻李珠兒是冤枉他,鐵人奚諾羅豈不要暴跳如雷,破口大罵,又怎會沉默不言?
江朔道:“所以葉歸真……”
李珠兒點頭道:“葉歸真會在這里,本就是合謀,鐵刃奚諾羅不通漢話,葉歸真就是他和盟的聯絡人。”
江朔搖頭道:“葉歸真為了清杳妹子的傷勢才加的盟,這和古辛上師遇難幾乎是前后腳的事啊……他又怎會做了鐵人奚諾羅的聯絡人?”
李珠兒道:“葉歸真和鐵刃奚諾羅早就認識,他在吐蕃這麼多年,溯之你總不會認為他一個朋友也沒有吧?他加盟之后,立刻提議讓鐵刃奚諾羅加,至于害死古辛上師的法子麼……”
說到此李珠兒拿眼睛頗為不屑地掃了一眼鐵刃奚諾羅,江朔心中像劃過一道閃電一樣,口中囁嚅道:“是了,鐵刃奚諾羅是古辛上師的弟子,只有弟子才知道要如何造出只有古辛上師能治又會大耗真元的傷,也只有弟子才知道,古辛上師定然會出手替安慶宗療傷……”
張藏榭聽了,也不聲道:“甚?鐵刃奚諾羅居然如此歹毒?”
他以吐蕃語又追問了鐵刃奚諾羅一番,鐵刃奚諾羅仍是不答,只是將頭轉向一邊。章藏榭是個文,上沒有長刀只有短刀,這短刀只是用來割的,他此刻怒極,出短刀來就要刺向鐵刃奚諾羅。
李珠兒卻隨手將短刀打落,冷冷道:“章西本,這人我們還有用,此刻還殺不得。”
江朔問道:“可是為什麼……”
李珠兒道:“鐵刃奚諾羅和馬祥仲杰不一樣,兩人雖然都是象雄人,但馬祥仲杰是國舅,他的野心在于讓吐蕃強盛,與大唐爭雄,鐵刃奚諾羅則沒有忘記當年象雄被吐蕃滅國,他心心念念的是象雄復國,馬祥仲杰自然不可能支持他,就連他的恩師,象雄苯教大宗師古辛上師也不支持他。”
江朔若有所悟道:“所以他先是勾結盟施計消耗古辛上師的功力,同時又把消息泄給馬祥仲杰,讓他引軍圍困古辛上師……”
李珠兒道:“同樣的事,鐵刃奚諾羅在隴山伏羲神崖已經做過一次了,溯之,你沒有引起警覺,我倒是頗意外呢。”
江朔一拍腦袋,懊悔地道:“如今想來是線索,是破綻,然而直至今日,我還全當鐵刃奚諾羅是正人君子呢。”
鐵刃奚諾羅看似豪,時則打斗之時就已經能看出他頗有心機,但江朔仍然認為他只是打斗時如此,在大是大非上還本天真純良的,如今想來自己當初的想法何其可笑?
李珠兒道:“溯之,你也是吉人自有天相,今日若不是葉歸真忽然瘋了,就是鐵刃悉諾羅和葉歸真兩打你一個的局面了。”
江朔這才明白過來,看來后來鐵刃悉諾羅急置葉歸真于死地,也還是怕他說出自己加盟的,這才有了掌斃葉清杳的悲劇,想到葉清杳,江朔不怒氣發,拎起鐵刃悉諾羅的襟,“乒乓”扇了他兩個耳,怒道:“清杳妹子死的好冤枉,至死都不知道你是這種樣人!”
江朔這兩下用力極猛,鐵刃悉諾羅的金鐘罩神功已失,角立時淌下來,他卻向地上啐出一口痰,“嘿嘿”冷笑數聲,并不睜眼,更不回話。
李珠兒道:“溯之,你可別打死了他,我們還要指著他平定石堡城呢。”
這時江朔終于問出了自己一開始就想問的一個問題:“珠兒姊姊……”知道真相之后,他不自覺又恢復了“姊姊”的稱謂,“你不也是盟中人麼?你今日穿鐵刃悉諾羅卻又是為何?這也是盟巨子的安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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