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和湘兒忙上前攙扶起巢承業,獨孤湘道:“呀,巢大賢你怎麼也學那新羅僧把自己的關節給了呀?”這句話雖有調侃之嫌疑,但也替巢承業被震臼遮掩了些個,巢承業哼哧了幾聲倒也不反駁。
韋景昭上來握住巢承業的腕子替他重新推上關節,只接了一個右手,巢承業就推開韋景昭的手,自行用右手接好了左手腕子,他這一下是被對方以巧勁甩了關節,并未傷及筋骨,因此一接上腕子立刻活自如。只是心中憤懣難平,“哇哇哇”地暴跳如雷,破口罵道:“賊禿使詐,賊禿使詐!”他氣得呼哧帶,卻又無法可想。
晦明合掌道:“巢大賢怎還輸急眼了吶?你不是說按科醫師須得指掌有力麼?怎地白生了一雙臂膀,出手卻如此綿無力吶?”
巢承業明知對方用的不是按科的手法,卻苦于不明其理,想要駁斥他卻不知從何說起,只是罵道:“賊禿使詐……小賊禿、死賊禿!”
獨孤湘挲著巢承業的后背道:“巢大賢,你別生氣,別生氣,你自己還是醫師呢,難道還不知道怒氣傷肝的道理麼?”
巢承業道:“賊禿實在太可惡,我卻偏偏無法可想,實在可惱!”
獨孤湘道:“那大賢,你想治治他麼?”
巢承業轉頭看著道:“小妮子什麼意思?”
獨孤湘嘻嘻笑道:“不就是他一兩個關節麼?”
巢承業盯著獨孤湘道:“小妮子,你又有什麼法子?快快教我。”他見獨孤湘先前給全行儉支招,知生聰穎,詭計多端,聽這樣說,說不定還真有奇招可以治這新羅僧晦明。
獨孤湘道:“這新羅僧用的可不是推拿科的醫……”
巢承業急道:“我也知道這不是醫,可不就是拿他沒法子麼!”
獨孤湘道:“巢大賢你別急啊,你可知道他這是什麼功夫麼?”
巢承業搖頭道:“啊呀……小妮子,你就不要拿我逗悶子了,我如知道,也不至于如此啊。”
獨孤湘笑道:“嘿嘿,你不知道,小子我可知道,這‘骨功’,源自西域康居國,練到最高境界,除了頭骨堅無不能小,上所有的骨頭關節都可以自行開,原是兩種人練習此功,一種是市集上做表演,將人置于一小甕中,只一頭,觀者還道是沒有手腳的人彘,然后徐徐鉆出,才知是個全乎人,眾皆驚嘆之余自然多給賞錢咯;另一種就是梁上君子,通骨功的盜賊,只要是比腦袋大的都能鉆過去,從貓兒狗兒的里鉆自不在話下,更能穿罅過隙,西人喜在中藏寶,骨功可以從常人認為無法進的小中鉆藏寶中盜寶。”
巢承業道:“原來盡是些個下九流的勾當,難怪我不知!”他氣晦明不過,借機大聲辱罵,頓覺心中舒坦了不。
晦明卻不著惱,合十道:“我們今日比的是推拿手段,莫非巢大賢的醫只能推拿漢人而不能推拿別國人?練漢家功夫的人推得,練骨功的就推不得麼?”
他這樣說就是自承確實是練的骨功了,獨孤湘向巢承業招招手,又道一聲:“俯耳過來。”
有此前全行儉的經驗,巢承業趕忙乖乖地著獨孤湘蹲下子,懇切地問道:“小妮子快說,怎生破解?”
獨孤湘對著他咬耳朵道:“在西域,這練了骨功之人有個別稱,喚作‘蛇人’,說的是他們開關節之后,能如蛇一般游走穿行。”
巢承業點頭道:“恩恩……那又怎樣。”
獨孤湘一拍他肩頭道:“這你還不明白嗎?你沒抓過蛇麼?不知道怎麼給蛇骨?”
巢承業疑道:“沒有啊……”
游方醫師多能捕蛇,一來醫者往往隨帶著蛇藥,不懼毒蛇;二來蛇上肝、膽、骨、目均可藥,蛇毒更是不可多得治療癬疥之疾的良藥,因此游方醫師均善捉蛇。然而巢家世代為醫,巢承業在京師中給達顯貴治病,如何會去鄉野之間捉蛇?
獨孤湘搖頭道:“哎……你這個醫師連捉蛇都不會,難怪治他不住,我告訴你,抓蛇得抓蛇的后頸……”
說著獨孤湘蹲低子,探出一手仿佛眼前真的有一條蛇一樣,左晃右晃突然出手一抄仿佛抓住了一條蛇一般,又立起子道:“住后頸,這蛇頭轉不過來,任它再毒是我蛇都咬你不到啦……”
指尖用力仿佛真的抓了一條蛇一般,道:“你道這樣這蛇就沒招了?蛇會纏人,它子這麼一卷,可就把你的胳膊纏住了……”說著晃手臂打圈,仿佛那蛇真的一圈圈纏了上來,獨孤湘表演的太過真,以至于巢承業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的手,道:“哦哦……那卻怎麼辦?”
獨孤湘道:“你得甩啊!”說著猛的一抖手腕,如甩鞭子般空打,邊邊道:“猛甩之下,蛇的脊骨臼,可就卷不人啦。”甩過幾下,獨孤湘一手高舉,仿佛挈著一條脊骨臼,直的死蛇一般。
巢承業道:“哦哦……那便如何。”
獨孤湘瞪眼道:“啊呀……巢大賢你可太顢頇了……”一指晦明道:“他既然是蛇人,你也甩他呀,你方才之所以拆不開的他的關節,是因為他懂得寸勁之法,可以在你指掌間借力,你平白花的力氣都從自己左手傳到右手,自然卸不下他關節,你只需這麼一甩……關節臼而出,可就無從借力啦。”
巢承業恍然大悟道:“哦,哦,哦!原來如此……”
獨孤湘道:“不過晦明懷不弱的武功,巢大賢你想甩他,他卻未必肯給你甩呢。”
巢承業為難道:“那便如何是好?”
獨孤湘一拉江朔道:“還得請朔哥幫忙。”
江朔聽他二人嘰嘰喳喳說的熱鬧,一時不明就里,道:“我幫什麼忙?”
獨孤湘扯過二人,在二人耳邊又說了幾句,江朔笑道:“這好辦!”一手托在巢承業背后,道:“巢大賢,得罪!”
說著江朔帶著巢承業向前飛躍而來,晦明距離三人本有一丈開外的距離,江朔這一躍,登時就攜著巢承業飛到了晦明面前,晦明大吃一驚,他可不像樸道炯一般傻站著不,見巢承業來勢洶洶,轉頭就跑,江朔笑道:“跑什麼……”拿手一托巢承業右手肘下。
巢承業得江朔相助,出手如電搭上了晦明的右手手腕,他長年按,手一著腕子,自然而然一勾一拉,扯住了腕關節,這一下“唯手爾”,卻不需江朔相助。
晦明見腕子被叼住,只得回了上來,巢承業這才發現果如湘兒所言,晦明如蛇般纏住他雙手,隨著指端發力方向借勢泄力,他忙按獨孤湘所授法門,猛地一抖腕子,將晦明向外甩出。
巢承業本就上肢孔武有力,更兼江朔拿手按在他后督脈神道上注力,登時氣力又比平素增長了數倍,這一甩之下,晦明立刻雙腳離地騰空,平地里被了甩出,卻苦于右手手腕被巢承業牢牢抓住,掙不得,只聽“咔啦”、“嘶啦”兩聲,非但手腕臼,腕上筋亦被撕裂。
巢承業一松手,晦明如風箏般飛了出去,眼看他頭上腳下向下墜落,那世子乾運飛躍起想要接住他,卻半路被僧信行往回一扯,信行自出掌擊打晦明肩胛,晦明平著又飛出丈許,這才消去了下墜之勢,側摔在地上,這下避開了要害,摔得并不重,晦明站起來,看著信行面有愧,他的右手腕子已腫脹了一大塊,自然是再也接不回去了。
信行也說話,揮手喚來一背著藥箱的花郎,取出一個瓶子,倒出些許香膏,雙掌和著香膏在晦明腕子上了許久,這才往上一送,“咔噠”一聲,將他腕關節接回,但此番晦明傷了筋骨,一時半會兒手腕是無法轉自如了,眾花郎取了夾板給他固定好腕子,又用绦牢牢纏好。
孤獨湘道:“這些花郎理傷倒也手腳麻利,難怪大無藝城主說他們是什麼‘醫武士’,果然有臨機置之能。”
巢承業甩了晦明的腕子,已勝了這一陣,一掃此前郁悶,心大好之下,也不吝夸獎道:“這新羅老僧所用藥膏倒也神奇,你看挲了片刻瘀腫倒已消了大半,看來新羅醫藥也有其獨到之。”
信行道:“巢大賢過獎了,不過巢大賢一代名醫,居然要靠一個年襄助,以二敵一才能取勝,未免勝之不武吶。”
獨孤湘接口道:“如是比武,固然不應以二敵一,但大和尚你也說了,是考校醫技,以醫技論,就是二名醫師同時施救一人也是常理之中吧?況且朔哥沒晦明一毫,全憑得巢大賢指掌取勝,我看這勝之很武吶!”
又學新羅人口音,引得大唐眾醫師哈哈大笑起來,大唐漢醫已勝了兩場,眾醫師心也變得暢快起來,眾新羅人卻恨的直咬牙,但信行以手制止約束之下,只能站在那里狠狠等著獨孤湘,獨孤湘卻不理睬,吹著口哨抬頭天假裝看不見。
信行向著秦越人叉手道:“漢醫傳承千年,不想今日卻要著落在一個年上撐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