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騰空道:“一位醫家前輩給貞先生發的帖子，邀他來醫無閭山相會，你也知道先生腳不便，便讓我代勞跑這一趟了。”

獨孤湘埋怨道：“貞先生也真是的，讓你一個人來北地，也不派十個八個牛鼻子保護你。”

李騰空道：“這你可錯怪先生了，韋景昭、韋渠牟兩位師兄帶了十幾名弟子也來了，只是他們都在館舍休息，我和清杳出來采買些北地的藥材，在此歇腳，才惹了這一場是非。”再看二人榻旁，果然放了一個大包袱，想必是剛買的藥材。

江朔還待要再問，李騰空卻道：“朔兒，我倒要問你，你不是去北海拜謁李使君了麼？又怎麼來北地了呢？”

江朔道：“這說來可就話長了……”他和李騰空在江南分別，然而渡過江水到了揚州的第一夜，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其后計劃不斷變化，仿佛不憑著自己的意愿，而是被各種事件裹挾，推著往前走，倏忽間便到了今日。此間種種就是一日一夜都說不完，只得道：“騰空子，這幾個月可實在發生了太多的事了，此不是講話之所，來日得便再向你詳細訴說前。”只說獨孤問中了高不危的毒掌，聽說此地有醫者有救治之法，才尋到這里來的。

李騰空聽說獨孤問中了毒，起到老人邊，跪在他邊，診了診脈，又仔細端詳他鼻、兩眼，這才回歸遠坐，道：“此毒委實詭異，看來是遼東蝮虵之毒加上了西域毒株、毒草的合劑，確系崆峒奇門毒藥。”

獨孤湘問道：“騰空子，你既然知道此毒來歷，你能替爺爺醫治麼？”

李騰空想了半天，對獨孤湘道：“騰空修習尚淺，不知毒藥如何配置，難以對癥下藥，看來此毒在這世間確實只有越人前輩才能醫治了。”

云姑聽這樣說，不有些激起來，語帶抖地道：“秦越人他真的在醫無閭山？”

李騰空奇怪的看著云姑，道：“原來你們不知道？這位婆婆，我們來參加這個大會便是越人前輩召集的。”

獨孤湘道：“秦越人很有名麼？”

李騰空道：“秦越人之名不彰于世，但他的弟子卻是大大的有名。當今中第一醫牛天齊便是他的弟子。”

云姑自言自語道：“沒想到他又回去走了師父的老路。”

李騰空笑道：“婆婆，你誤會了，秦越人可沒有做醫，他一直以來都在做游方道士，從不開醫館，也不收人錢財，神龍三年春夏之際，關、河南、河北三道二十余府縣大疫，死于病疫者數以千萬計。其時秦越人恰在都畿之地，他一路東行襄助當地醫者施治，救了不人。在河北道行醫時，有一個年，他全家都染疫死了，秦越人救活他之后，一是看他世可憐，二也是見他心聰穎，便把他當兒徒收在邊，這個孩子便是后來的中大醫牛天齊。”

獨孤問道：“我也聽過牛天齊的名號，只知道他年紀輕輕便做了宮中大醫，沒想到竟是秦越人的弟子。”

李騰空道：“是了，他的名字還是秦越人取的，是希他長命百歲，壽與天齊的意思。他自小，哦，也就是朔兒跟隨太白先生的年紀吧，就隨著師父四游方，邊行醫邊學本事，一十三年之后，開元八年關有發生大疫，就是大中都有不宮人染疫，秦越人帶著牛天齊回到京畿，秦越人獻‘廣濟方’于圣人，在宮中試藥，染病宮人竟然悉數痊愈，圣人大喜，下詔照方熬制湯藥，這才止住瘟病，但秦越人不喜名利，行蹤又飄忽不定，世人只知圣人賜藥而不知方子來自越人，久而久之竟然訛傳廣濟方是當今圣人所創。”

獨孤問道：“這廣濟方我也有所耳聞，還道當今圣人還深通醫理，卻原來獻藥的另有其人。”

李騰空點點頭道：“不過圣人按方制藥送于百姓，也是功德無量之事，至于藥方麼，想來越人前輩也不會在乎。”本是相門道，一心修道，雖然已過了而立之年，卻仍然心思單純，絕無世人一般的功利之心。

獨孤湘問：“那他徒兒牛天齊又怎會做了醫？”

李騰空道：“秦越人醫如此神奇，圣人自然要留，希他留在中做醫，但秦越人道自己早已習慣了山林間跋涉的生活，不愿拘在一地，對醫堅辭不，卻道，我這個小徒弟跟隨我多年，已盡得我醫學之妙，且他有慧，無仙骨，修道也終是一事無，不如就將他留在中做個醫吧。于是便將牛天齊留在了尚藥局聽用。”

獨孤湘吐吐舌頭道：“師父一句話，徒弟就做了太醫……”

李騰空笑道：“太醫哪是這麼容易做的？牛天齊進了尚藥局，也不過就是個正九品下的醫佐，距離給皇帝診病的侍醫，可還差了好幾個品級呢。但這牛天齊的醫也真是了得，只短短幾年時間，便從醫佐一路升到司醫、侍醫、直長、直至指掌尚藥局的奉。”

江朔道：“由徒觀師，秦越人的醫定然高明的很，看來爺爺解毒是大有希了。”獨孤湘聽了也連連點頭。

獨孤問笑道：“盡人事聽天命吧……”他雖然生豁達、樂觀，不過聽到所中之毒能解，自然也欣喜，語氣中更是輕松了不，，他問道：“騰空子，秦越人卻為何到了這北鎮醫無閭山呢？這大會要說些什麼？”

李騰空緩緩搖頭道：“這我可也不知道了，越人前輩書信中并未說是什麼事。”

獨孤湘道：“這可奇了，他連什麼事都不曾說，僅憑一份拜帖就讓騰空子你們跑幾千里來到此間麼？”

李騰空微笑道：“可不是麼，不過他可不止請了茅山一派，天下聞名的醫者都收到了拜帖。”

獨孤湘道：“可別是收到拜帖的人都不來咯，那可就尷尬了。”

獨孤問道：“小妮子還這麼調皮，騰空子在說正經話呢。”獨孤湘這才止住了胡言語。

李騰空笑著對獨孤湘道：“不妨事，我敢說收到帖子的人也好，門派也好，定然會來，只因秦越人在醫者之中尤如神人，武林有泰山北斗，醫者中自然也有領袖，雖然秦越人幾十年來一直在四游方，但在大唐醫者心目中他便如江湖盟主、武林至尊，盟主一聲令下，這些人怎會不至？”

說到這里，葉清杳瞥了一眼江朔，語帶嘲謔地道：“越人前輩我可不曉得，不過有些人麼，發的號施令也未必有用。”

獨孤湘怒道：“朔哥兒是公推的江湖盟主，漕幫幫主，怎會說了不算？”

葉清杳還待要反相譏，李騰空忙攔住，對江朔道：“我師徒二人這就準備啟程登山了，如諸位不嫌棄，便和我們結伴一路上山，屆時聽越人前輩怎麼說，便明一切。”

江朔回頭，見獨孤問點頭，便道：“好！騰空子想的周到，我們這便走麼？是否要等韋景昭、韋渠牟兩位師叔麼？”

李騰空道：“按此前約定，兩位師叔帶著茅山弟子應該已經上山了，我們約好了在山中北鎮廟頭。”

云姑道：“那個小妮子呢？”

江朔道:“云婆婆不用管，珠兒姊姊想必就在左近，只是如不想被你見著，就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但如果是有事尋你，就是藏到天涯海角也躲不過。”

云姑哼了一聲，原想反駁這也未必，但一想到江朔功夫高出自己甚多，以他的手尚且這樣說，自己也沒什麼不服的本錢。

這時只聽樓梯腳步聲響，一個伙計領頭，帶了一群人一起上得樓來，為首那人就是被云姑拿的那位，他高喊道：“上菜啦！”

云姑卻道：“我們這就！”心中記掛秦越人，如今有了他的消息，哪還有心思吃飯。眾人也是一般心思，一齊起。

伙計正待要上菜，卻忽見各桌的客人無論高矮胖瘦，一齊豁然起立，不知他們要做什麼，不嚇的后退兩步，險些從樓梯上跌下去，他囁嚅道：“這個……這個……小店剛剛備得了飯菜，諸位英雄起是要做什麼？”

云姑道：“我們要走啦，這飯菜準備的太慢，你們留著自己吃吧。”

那伙計大驚，道：“這餐食所費甚巨，可不是我們小店伙兒能出得起的。”當即跪下磕頭，眼淚鼻涕橫流，哭泣道：“大俠……俠……饒命啊，如不結賬小的包賠不起損失。”

云姑卻道：“老太婆我沒錢。”說著自顧自下樓去了，大無藝忙跟著阿娘下樓去了，二人都有武功，法好快，一晃眼的功夫，穿過眾伙計，下樓去了。

江朔和獨孤湘卻不好意思闖，便起扶起獨孤問，準備從窗口躍下。

李騰空起后卻對那店伙計道：“小哥兒，飯錢自然不會短了你的。”說著命葉清杳取出一匹紅綃給了那店伙計，那伙計這才破涕為笑，但旋即又煩惱起來道：“那這幾位杵在這里算作什麼的？請幾位大俠收了神通吧。”

江朔道：“不妨事的，他們再有一個時辰就能活自如了。”

伙計不撇，城百姓對曳落河武士可沒什麼好，這麼多曳落河蠟燭般地在二樓地上，哪還有人敢上來喝酒用飯，但他終于憋住沒說。

李珠兒讓江朔和湘兒攙著獨孤問小心下樓，自己和葉清杳跟著后面下了樓又讓店伙計取了江朔、獨孤湘的馬，又取了自己和葉清杳的黑白二衛，又給了些賞錢，這才和眾人一齊策馬向西城門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