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起一水亮的指頭，上面還沾著一點沒干的水，佐證的說辭。

長公子居然在夢里被嚇哭了，這是多麼可怕的事啊！

崔蘭因沒有打趣，只是關切問：“夫君你沒事吧？要不要？”

蕭臨愣愣看著崔蘭因，崔蘭因也睜大眼睛瞧著他，不一會又把臉湊近，拿手在他眼睛前晃了晃，“夫君你究竟怎麼了？”

是夢，是噩夢。

噩夢與現實是相反的。

蕭臨用力扯住崔蘭因的手臂，把拉拽下來，進懷里，好像劫后余生的人，控制不住自己大口大口的呼吸。

他太驚恐了，夢境如此真實，幾乎讓他以為自己要再次面對那場浩劫，而那里面被吞噬掉的還有崔蘭因。

崔蘭因很是吃驚，但沒有掙扎，反而溫地了他腦袋，“夫君也會做噩夢嗎？”

蕭臨低聲道：“……我是人，怎麼不會做噩夢？”

“那夫君是夢到了什麼？”崔蘭因好奇。

還以為蕭臨會抵死不承認自己被噩夢嚇到。

蕭臨沉默了片刻，按住的后腦勺，突然在耳邊道：“對不起，你那時候一定怨過我不信承諾，沒有回去找你吧……”

崔蘭因一愣。

蕭臨終于道：“那個失信于你，讓你白等在山腰野林的小郎君是我，是我……”

第60章

許久后，崔蘭因才反應過來蕭臨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當年那個小郎君居然是蕭臨？

努力回想，卻已經不太記得小蕭臨的模樣，實有些憾！

沒想到多年前，他們就已見過，只是互相并不認識罷了。

“夫君是因為這個做噩夢啊？夢到了什麼？”崔蘭因好奇。

夢里那真實的可怕畫面，蕭臨無法復述，是回想都覺得心臟要被撕了碎片。

他道：“心中有愧，如墜地獄。”

聽完這句話，崔蘭因明白蕭臨是被什麼困于夢魘。

是對的愧疚啊。

愧疚曾經沒有在最需要的時候把拉出來。

崔蘭因有點想笑但更多是嘆：“……那時候夫君自己都還是個孩，又怎能救的了我？我就是因為太小了才信了你的話，但凡我再多個五歲我才不信呢。”

那些大一些的孩子比懂事，知道小郎君救不了

他們，所以很快就離開，自尋出路。

就是長到十五歲時都覺自己不由己，又怎敢說自己能夠救得了誰？

“你不怨我？”蕭臨有些意外崔蘭因語氣里的輕松。

輕松地好像在聽別人的故事，而不是自己苦難的開始。

崔蘭因道：“不啊，對我而言，那只是一個想要幫我，卻最后沒能幫上的好心人。”

崔蘭因一直相信，小郎君不可能是為了騙他才說下那番話，他肯定也是存有相助的心。

總不能去責怪他善良的初心吧？

崔蘭因又道：“我知道，若你那時候能夠幫上我，一定不會不回來找我的，你是不是遇到了別的事才失了約？”

蕭臨原以為會是很難解釋的事，在崔蘭因口里輕輕松松就釋懷了。

沒有怨恨過，甚至還一直心懷恩。

經歷過那麼多的事，崔蘭因依然相信人是善意的。

對不善的，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原因。

確實如所言，每個人在各自的位置上，總面臨著各種選擇，有些人是主選擇，而也有些人是被選擇。

蕭臨覺暖洋洋的，仿佛被冬日溫暖的日籠罩在上，他“嗯”了聲，“……我遇到了很多事。”

很多很壞的事，他的聲音帶有些許哽咽。

“我明白的。”

崔蘭因沒有刨問底，只輕輕了他的頭發，“所以啊，我不會因此怪夫君啊。”

聚在心頭的霧靄也被郎的輕言細語揮了去。

蕭臨抱住，低聲道：“謝謝你，活下來了。”

崔蘭因笑：“不客氣哦，我每天都有很努力活下去。”

蕭臨也了的腦袋，笑了起來，“那今后就努力地纏住我，不要放過我。”

崔蘭因雙手雙都抱了上去，重重答應：“嗯！”

那一年他們都面臨了巨大的改變。

他在那一年失去了父親，被迫承擔起不屬于他的重擔，而小小的崔蘭因則一步步小心翼翼走進一個混陌生的新世界。

他們誰也沒能回頭，就在那個雨后泥濘的山道上，越行越遠。可歲月的齒撥轉，日月替，歷經了十數個春夏秋天，他們又在另一條路上，面對面迎上了。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鳥開始啼，兩人在回憶的悲歡里同時失去了睡意，干脆就互相拉著手靜靜躺著。

崔蘭因又著蕭臨的手指挨個掰著玩，忽而想起一件事，問道：“夫君，袁四郎死前拉著你是說了什麼話嗎？”

“他問我……”蕭臨慢慢擰起眉，“盈水之事，還沒有發現蹊蹺嗎？”

“盈水？”崔蘭因支起了上，“什麼意思？”

蕭臨慢慢給說：“盈水上流建壩是一大工程，當年圣人剛穩住朝局，各大世家也不想再和皇帝作對，鬧到兩敗俱傷的地步，故而積極配合，出錢出力修建此壩。只是天有不測風云，就在完建那一年連日大雨，水位陡增，壩墻出現了裂……”

崔蘭因也從祖母那兒聽過這件事，那時候的已經隨著流民的腳步在往安全的地方去，想必也是有不好的消息傳到了民間。

“袁四郎的意思是，這件事背后還有？”崔蘭因道：“不是天災，那就是人禍。”

蕭臨：“有或者沒有，皆有可能。”

“你是懷疑袁四郎在臨死前想給你下個絆子，故意把你往一個錯誤的方向引，讓你憑生煩憂？”崔蘭因腦筋轉地快，話音剛落，自己就點起頭，“不錯，依他那壞心思極有可能，就算是死，他也不會死得讓人安心。”

蕭臨道：“明日讓人審審那兩人，或許能知道袁四郎究竟還知道些什麼。”

崔蘭因得意：“啊，我都把他們給忘記了！之前還好是我與小蛾反應快，不然他們二人要給潘侍中抓了去，對不對？”

蕭臨不想在這件事上繼續夸崔蘭因，免得縱大了的膽量，只默默聽完的話，把摟在側。

/

袁四郎已死，有關崔蘭因的謠言漸漸止息，但是建康城里并沒有恢復往昔的安寧。

最顯著的表現就是那些權貴紈绔都不再隨意到街上來呼朋喚友，全在家中。

這種反常的氛圍，就連遠離紛爭的百姓都能察覺一二。

立刻新的流言滿天飛。

有說皇帝不行的，也有說潘家與蕭家終于要撕破臉的，但任憑眾人說的唾沫橫飛，也無人能夠真的知道真相。

蕭家的暗室。

連日的審問，鐵打的人也遭不住，更何況袁四郎已死，再沒有人會來救他們。

被抓的兩人為早日困，挖空腦袋，把所知的事抖落得七七八八。

袁四郎雖然潘侍中信賴重視，但他也并不是完全忠心于他，不但一直在潘府收買眼線，就連潘家七娘子都被他花言巧語春心，經常為他打探各類消息。

潘家雖出自寒門，但十數年來的經營，不容小覷，樹大深必然會藏污納垢。

府里府外的污糟事不。

蕭臨一頁頁紙看過去，臉上并沒有多變化，直到他在里面突然瞥見一個悉的名字。

龐能，那是當年在父親邊，為他督建水壩之人。

此一發現，令他甚是驚愕，當即拿了東西找到蕭太公詢問。

老太公著那張證詞，越看越振，他“哈哈”大笑，笑完眼淚又流了下來，連連拍著道：“潘仁晦啊潘仁晦，論心狠誰能狠過你啊……”

蕭臨見到老太公又哭又笑，仿佛陷癲狂，連忙倒了杯茶，扶他坐下，等老人稍微冷靜下來，才問：“祖父，所以這件事是真的嗎？我父親他……”

老太公把紙放在桌上，端著茶的手還在發抖，他目垂落在地上，半晌都沒有抬起。

“當年你父親就是太過心慈手，那龐能是個賭徒，曾把家底都賭了，沒有活路了求你父親饒了他，你父親看在他多年跟隨的份上沒有計較，還幫他還清了賭債。龐能此人除了嗜賭之外確也有才干，于水利筑造之上有獨特見解，你父親對他委以重任，他激涕零，聲稱會報答你父親。起初他也是認真負責，你父親巡視過幾回便覺得他已經改過自新……后來河壩出事，龐能自知不能逃干系，很快就懸梁自盡，而他的妻子兒早被別人接走。后來你父親去后，我們追查龐能才千方百計找到他的家人，那時候他的妻買了個三進的大宅子，還有四五個奴仆伺候，日子過得有聲有……”

老太公冷笑一聲：

“試想一個賭徒哪來得錢留給妻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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