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間，蘇云眠好像聽到有無數聲音和畫面在腦中回閃，刺激著握刀的手愈發抖。

——媽媽，我錯了。

——媽媽，我會聽話的。

——媽媽，你上好香啊，是給我做了什麼好吃的嗎？

——我知道了，媽媽。

——最喜歡媽媽做的辣子啦！

——哇！

......

——眠眠！要冷靜小心！

——小眠！

畫面的最后，是蘇玉錦向，肅然威嚴的眼神，一聲叱喝將從冰冷的黑暗中驚醒。

都做了什麼？

手里的刀手甩出，抖著手去裴雪黏的脖頸，大概是恍神的緣故，力道不大，只有淺淺一道痕，在往外緩慢滲——意識到對方并無命之憂后，力一般跪坐在裴雪上，垂下了手臂。

呼吸急促，大著氣。

意識還有些混，小孩稚的聲響仍回在耳邊，有哭有笑......牙牙學語時，嬰兒籃里胖娃娃的嬉笑，誕生落地時第一聲啼哭......震得腔鼓不已。

的孩子或許會犯錯，不夠好也不夠完，總是那麼任脾氣還不好......但絕不會是視生命于無的殘忍。

他答應過了。

“不是這樣的。”意識緩慢歸攏，蘇云眠終于開口，沙啞至極的嗓音驟然在黑暗中回響，“你說的不算，我要聽我孩子說。”

到了此刻，其實也說不出什麼相不相信的話，因為了解孟梁景，利用孩子這種事他說不準還真能夠做出來，所以也沒辦法肯定孟安就真的沒參與。

但至要聽孟安說一說。

若這事真有他的份，那他也應該承擔起這份責任，會陪他一起面對承擔；但無論是與不是，在下決斷之前，作為一個母親最基本的責任和義務，哪怕全世界都對孟安下了決斷，也該是那個最后下決斷的人。

要聽孟安親口說。

意識終于在此刻清醒，能聽到下劇烈的咳嗽聲，實越來越重，蘇云眠也終于后知后覺。

到底做了什麼！

差一點，

差一點就犯下大錯了！

差點就把一輩子都搭上了！

好不容易緩過來氣，俯下上半，微微抬頭，目自高而下俯視著裴雪，剛被眼淚沖洗過的眼眸在黑暗中異常明亮刺目，只余平靜。

再開口：

“還有，什麼丈夫？放干凈點。我跟他早斷了，他干什麼就算是去死都跟我沒關系！如果孩子的事真是他攛掇的，我自會跟他算賬！用不著你來評斷！”

用力揪住裴雪襟。

將人微微扯起。

“這一切要是真的，那你也該死！那是你的孩子，就算是不喜歡他照顧不了他，你完全可以把孩子給他的舅舅，或者花錢請人照看，有無數種解決的辦法！”

“但你最不該的，就是為傷害摧毀他的推手之一！你明知道他的神狀況不好，你也清楚他為什麼不好！”

“你怎麼可以！”

......

須臾后。

閃爍著熒綠的通道里，蘇云眠已經離開了，只剩下裴雪一人靜靜躺在地上，漂亮的臉蛋已然高高隆起，紅腫不已，雙目失神向半空，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

如此安靜了好一會。

似是累極，閉了閉眼，另一只手在口袋里，很快出一個小鐵盒，從里面彈出一煙。

出打火機。

但也不知道為什麼，往常穩當有力的手在此時抖得不像話，好一會才點燃煙，卻只了一口就開始劇烈咳嗽起來，咳得嗓子難，單手撐地坐起。

剛燃起的煙從里掉落。

一手撐地，另一只手捂在刺痛難的脖子上，劇烈咳著，也不知是不是煙嗆的，還是脖子太疼，咳得眼角都冒出淚來，吧嗒落在亮反的地板上。

熾白應燈早已亮起。

白瓷磚上，倒影著頗為狼狽紅腫的臉上，泛紅的眼角，發凌不堪，脖間刺目的紅。

無一不狼狽。

染的手慢慢捂住眼，突然就想到蘇云眠在離開時說的最后一句話，不由發出一聲冷笑，“蘇云眠，你是在可憐我？”你算個什麼東西！

語調帶著徹骨的寒冷。

撐在地上的手，慢慢握拳，青筋暴起。

卻在這時，

通道大門突然打開，裴雪放下手蹙眉去，只見郎年站在門外，目盯向脖間，面冷淡。

“需要喊醫生嗎？”

“不需要嗎？”裴雪指著脖子上模糊的刀痕，容冰冷，沙啞著聲反問。

......

“脖子包好了，平常洗漱什麼的小心些，別沾水，常換藥。臉的話，先用冰袋敷敷，慢慢就下去了。”

在裴雪脖子上的傷口上了藥，包好繃帶，代幾句，醫生就離開了病房。

見醫生離開了。

裴雪才拿起冰袋一邊敷臉，一邊出從地上撿回來的刀朝郎年丟過去，啞聲說：“這哪來的破鈍刀，你給的？”

“慶幸這是把鈍刀吧。”

郎年接過刀，拿起一旁的藥水沖洗了仍有殘的刀刃，面無表說著。

“呵。”裴雪冷笑，“就不怕這刀被我用到上？就那菜的樣。”

“所以我給了鈍刀。”郎年就沒指過那把刀真到裴雪上，這人多也是練過的，怕出事，來的路上蘇云眠問他要刀時，他索給了把半開刃的。

真要是出事了。

不會傷太重，喊兩聲，他還來得及進去救人。

結果沒想到，最后傷的竟然是裴雪......他多也是有點意外的，到底發生什麼了？

“你們當時在里面，”

郎年剛開口要問，話還沒說完，裴雪就冷聲打斷，“我這次犧牲大了，你老板要不給個讓我滿意的補償，這事兒沒完。或者，他過來讓我扇幾掌，那也行。”

郎年：“......”

“人呢？”

裴雪掃了圈病房。

除了仍在病床上靜靜躺著的裴星文，還有他們兩個，沒見到蘇云眠。

事兒還沒完呢，人就沒影了？

“走了。”郎年淡淡道：“你和說了什麼？”當時人從里面出來，莫名沖他發一通火，說什麼都不讓跟著就走了。

“讓走了嗎？”裴雪臉不好，“孩子的事還沒完呢！”

“會回來的。”

郎年看了眼床上昏迷的小孩。

“也是。”裴雪一臉冷漠，“不回也得回，這邊倆傷員，都是和好兒子搞的，敢不回來我告。”

話音剛落，

被丟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震，碎裂的屏幕上顯示著詭異的兩個字——病友。

裴雪一臉不耐，“你老板電話，你接。”

“夫人那邊我得跟去看著。”

郎年起就走。

裴雪罵了一聲，“狗玩意。”

出煙放在鼻尖聞了好幾下，鎮定下來后，剛要接通電話，余瞥見病床上昏睡不醒的孩子，沉默片刻，低咒著拿起手機走到病房套間的小臺上。

......

關上玻璃門。

開通話，點了外擴。

裴雪了脖子上剛綁好的繃帶，一邊嗅著煙減緩痛，一邊啞聲開口：“脖子疼，廢話說。”

“你答應我的事，做什麼了？”那邊是孟梁景慢悠悠的聲音。

“了不就行了。”

裴雪隨口回了一句，卻是完全不提自己已經把孟梁景賣的干干凈凈的事實。

反正也算是達目的了。

只是方式變了。

不重要。

孟梁景：“郎年說，很生氣。”

呵呵，還是不相信啊，搞半天已經提前問過郎年了......裴雪冷笑。

“生氣不是很正常嗎？”

不耐煩道：“你要的不就是讓更加恐懼害怕你、再也不敢背叛你嗎？那這計劃才剛開始，憤怒生氣很正常，反正我基本都是按你說的做的。”面無表胡扯著。

“基本？”

孟梁景聲音微冷。

“大差不差。”原本就被蘇云眠搞的心夠不好了，又被這麼問，裴雪也怒了，“孟梁景，你搞清楚一件事，咱們是合作的關系。在這命令我，還對我指手畫腳。”

“裴雪。”

對于突然的怒火，孟梁景直接無視掉，語氣雖不不慢，卻是極冷的語調，“我要的不是的憤怒，是要恐懼害怕不敢再背叛我，能夠乖一點好好待在家里等我回去，而不是跑去找別的男人。”

裴雪一頓，“去找誰了？”

孟梁景沒說話。

也不需要他回答，裴雪隨便想想就知道蘇云眠去找誰了，雖然還在生氣，但一想到孟梁景也在吃癟，就快樂了，差點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

電話那邊聲音更冷了。

“沒笑。”裴雪捂住脖子輕咳了幾聲，才道：“一口氣能吃胖子嗎？什麼事不需要個緩沖的，你再等等。這才剛開始。”

雖然覺的可能也很低。

那蘇云眠瞧著是個心的，格卻不是一般的剛，本沒那麼好控制。

而且當時也氣昏了頭，本沒全都按照孟梁景要求的來，但也沒吃虧啊......所以，扯平了。

先糊弄過去再說。

裴雪非常之心安理得。

電話那邊停了半晌，才回了一句，“我再信你最后一次，如果你做不到你答應的那些，咱們的合作就作廢。”

呵呵。

“我也有話說在前頭。”

裴雪過玻璃門，看了眼病房昏迷不醒的裴星文，語氣也冷了下來，“現在是我先幫了你，但我對我得到的很不滿意，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如果你給不了我想要的東西，那咱們就散伙！”

誰還不會威脅人了？

拿合作作廢來，裴雪會怕？搞不大不了就全都別玩！現在可還怒著呢——就沒人敢像今天這樣讓吃這般大的虧，還能站著走出去的！

電話掛斷。

裴雪目投向遠，瓣微啟，一字一句，咬牙低喃碾磨著一個名字。

蘇云眠！

今兒這事咱們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