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陪周老師在辦公室度過了一個漫長而平和的下午。

辦公桌上那盆文心蘭依舊散發著和的香氣。

等學生們下午的自習課結束，周曉蘭也就結束了這一周的工作。

準備要走時，一位老師邀請：“周老師今天跟我們去附小嗎？下次再去就得等元旦之后了，好幾周呢。”

周曉蘭笑著搖搖頭：“先不了，今晚有些事，你們走吧。”

另一位反應過來，忙扯的袖子。

老師頓悟：“哦哦，好，周老師路上慢點。”

上了車，周曉蘭整理好周郅京買來的東西，邊挑揀出幾袋東西放在后座，邊道：“婧兒，記得告訴漆漆今晚早點回家。”

簡婧會意，“好。”

扭頭，一路和周老師說個不停。

“過兩天元旦，我跟醒醒恰好在家，等晚上我們帶漆漆去商場逛逛，看有沒有什麼需要買的，您一并發給我。”

“對了，城東那邊有家面館特別好吃，等什麼時候您有時間了……”

“還有……”

無論說什麼，周曉蘭都一并笑著應。

車，駛到一片區域停下。

黃昏已至，四周落葉聲簌簌。

周曉蘭提著手中的袋子，下了車。平日在校里永遠都著脊背，像一顆屹然不的松，如今走向烈士陵園的影卻變得小小一點，瘦小，要被樹蔭籠罩。

簡婧目送著的背影。

良久，輕聲道：“姑姑把我的畫也帶去了。”

“自然要帶著去。”周郅京應了聲，“自家閨給買的，當然得找趙團長炫耀去了。”

許久沒聽到這個名字，簡婧了有些發酸的眼睛。

周郅京用手挲著的頭頂，好商好量的放低著語氣：“有事好商量，別在趙團長地盤上哭，他要知道不得練死我。”

簡婧聞言仰起頭，瞪大眼睛：“我忍著。”

周郅京拿張紙，托住下，“我接著。”

“……”

簡婧鼻頭更酸了。

周曉蘭一般是要在這里待上一整個晚上的，兩人在這里等候了會兒，確認周曉蘭沒有什麼需要他們的地方，才驅車離開。

汽車駛過這片陵園，樹影搖曳，在地面落下影。

車子開了一段時間，簡婧手去后座撈礦泉水，看見了后座的那些東西，手一頓。

心也跟著沉了下來。

印象中，周曉蘭的記總是很差，大概是因為當了很多年老師的原因，被支得厲害。

趙團長還在的時候，每次買桃總會稀里糊涂買很多種，因為省事，無論趙團長說了多次不吃芝麻的，還是會忘，然后還買。

后來那些芝麻桃就由簡婧和周郅京解決掉。

趙團長對此不敢怒不敢言，只敢無奈隔空著周老師的背影，和他們稚的無聲吐槽起來。

趙團長和簡爸不一樣，格豪爽，看著五大三卻是個細心脾氣，甚至還有點可，每次都會默不作聲幫周老師關上忘關的窗戶，或是閥門。

他節儉了一輩子，唯獨最吃甜的。

是那種見到甜的就走不道，吃得總牙疼，但還不長記。

小時候總能看到他被周老師抓到藏餅干的場面，周老師氣得頭疼，他卻還跟孩子似的笑嘻嘻。

后來，趙團長因公犧牲，家里那些藏起來的餅干也沒人再吃了。

沒人吃桃，也就沒人再買過。

趙團長犧牲得很突然。

那時候漆漆才幾個月，周曉蘭便讓他隨了母姓，改姓周，獨自一人養他長大。

家里人知道是不想回憶起這些傷心事，也都緘默不言，這麼多年在家里所有人都從未提及過趙團長的任何。

周曉蘭也沒提過。

已經快到了該退休的年紀，這兩年鬧了很多次胃病，心都不如從前，前段時間在醫院住了斷斷續續好幾周，頭發掉了很多，記也變得更差，很多事都記不清，要記在本子上才行。

但卻從沒忘記趙團長的生日。

就像對每一篇課文都爛于心的記著。

每年，都不忘來陪趙團長。

此刻后座上，就堆放著幾袋被周老師挑揀出來的芝麻味桃。

不是沒忘記，而是本不想忘記。

之前簡媽曾嘆過，說如果曉蘭當初沒有和趙團長結婚，而是選擇了周父給挑的那個人，或許這輩子就不會這麼苦，就不會這麼累的一個人把孩子帶大。

可寧愿帶著回憶走一輩子，也不愿意再去接新人，已經表明了的意愿。

為了那短暫的五年，心甘愿守一輩子。

能支撐走下來的，只有那一個原因。

風寂寂，不街邊的店鋪都提前掛上了些襯景的紅燈籠，元旦要來了。

簡婧轉過頭，看向駕駛位的周郅京。

對方察覺到的視線，抬手，覆住的手背，“冷了？”

輕輕搖頭。

只是在這一刻，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

車駛回到市區。

坐在副駕的簡婧拿出手機，看了眼自己的余額之后，抬起頭，非常大氣的給周郅京畫了個大餅，“今晚的晚餐消費由簡老板全權承擔，你想吃多吃多。”

周郅京輕樂，“不怕給你吃破產？”

簡婧很有底氣：“不怕。”

本來都破產了，還用他吃？

然后，十分鐘后。

依舊是在那家悉的學校附近面館。

簡婧擼起袖子，給周郅京點了一堆鹵和丸子。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來兩個……”

周郅京終于知道之前的底氣從何而來。

這玩意兒，吃死他都吃不掉簡婧眼睛里的一片瞳吧？

簡婧扯扯他的袖子，“別客氣，想吃什麼快要，兩個鹵夠嗎？”

周郅京雙手環臂，靠在旁邊的冰柜上，懶散應一聲：“十個。”

簡婧和里面的大叔齊齊看他。

“吃不完打包帶走，喂狗。”周郅京慢條斯理的重復，“十個。”

“……”

隨便，反正回去也是他吃。

十幾個小碟子的鹵味和上桌，簡婧捧起手機“咔咔”拍照，一邊拍還一邊心里止不住的疼，這可是不知道多天的飯費，必須得拍照留念……

拍完，就開始咔咔猛吃嗦面。

周郅京就這麼坐在對面，看埋頭苦吃。

等吃得差不多了，才清淡問一句：“好吃麼？”

簡婧點點頭，悶頭喝湯。

冬天就要來一碗湯面，熱熱乎乎的，舒服。

“好吃得都忘了現在天已經黑了是不是？”周郅京繼續輕聲問。

“……”

簡婧拿紙抹了抹，“你等我吃完。”

周郅京心的又給遞去一張新紙：“慢慢吃，不急，還有十一個小時才會到白天，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

簡婧在某人溫和又耐心的視線里，著頭皮將面吃完。

“吃飽了？”對方又溫和的再問。

“……”

簡婧再次拿紙了，應一聲，“你再等等我。”

周郅京不疾不徐點了個頭。

只見簡婧戴好口罩走出門，走去了旁邊的便利店，拿了一罐強爽結賬。然后找了個監控死角的地方，摘下口罩咕咚咚灌下去。

實在是吃的太撐，喝不下，深呼吸好幾次，才著頭皮喝完。

隨即重新戴上口罩，將易拉罐扔在垃圾桶，又去收銀臺買了盒東西，才走出便利店。

周郅京就站在門口，見從便利店出來，兜里還揣著盒子樣式的形狀，沉默兩秒，聲音中有些許不經意的低：“你要是這麼搞的話，得給我有點心理準備。”

簡婧一愣。

“什麼？”

“我以為，你說的跟我談談，是指語言上的流。”周郅京的表有些許耐人尋味，甚至還出半分大姑娘上花轎的扭，“怎麼不提前說，好歹給我個準備時間。”

簡婧已經有點微微上勁：“談不談，不談算了。”

周郅京一把抓住的手腕。

“我又沒說不行。”他輕皺眉，“哪有這麼趕鴨子上床的？”

大概是真的上頭了，簡婧納悶問，“今天到底是趕鴨子上架的催了我一天要談，現在我準備好了，你又不談了。”

周郅京看鎮定模樣，點點頭，“行。”

既然搞得這麼open，他也索舍陪前妻，“是做完了就能談，還是說，只做，不談。”

他總要清楚，簡婧答應跟他談談，到底是為了他的人，還是只要他的。

做？

做什麼。

簡婧更納悶了：“做什麼。”

周郅京輕咳了聲：“這種事就別挑逗我說出來了。大馬路上，沒點氣氛的，說不出口。”

“……”

簡婧看他就像是在看個神經病。

真的，莫名其妙死了。

談不談，不談拉倒。

本想開口罵他，酒意上涌，打了個酒嗝。

這一個嗝出來，對方變得異常安靜。

覺空氣都變得寂靜了。

簡婧被他諱莫如深的視線盯得有些發冷汗，怎麼了，是嗝打的不太優雅嗎？

“你剛才進去干什麼了？”

周郅京終于發現了不對勁。

“喝了罐酒。”簡婧道，“喝醉了，好開口。”

“買別的沒？”

簡婧從口袋出那個盒子狀的東西：“咖啡糖。”

“……”

給自己做足心理工作已經準備好今晚免費被白嫖的周郅京面無表，太輕跳了跳。